过会儿,曲景同扶额叹息着道,“我哪里和宗仁有过节,只是我每每想起小时候的事,心里就无法释怀,如果昭昭不是沾染了这个扫把星,又怎么会被送去塞北,她从回来到现在都没有跟我们说过,自己在塞北那十年过得究竟好不好。”
“而且宗仁城府太深了,我是真的怕曲昭再离开十年,人生有几个十年用来离家?”
沈心怡给自己把酒斟满,轻轻碰了碰曲景同的酒杯,低声道,“身为小姑子,我也不喜欢宗仁,他和詹子骞走太近了,而我这辈子注定和害死小烟的人势不两立。只是除了个人的恩怨情仇外,我希望昭昭幸福。昭昭回来以后并没有很亲近我们,整日往外跑,隔三差五就想会塞北,内里一切的情绪在我们面前都是收着的,竖起了浑身的刺,拒绝我们的靠近,只留下叛逆的一面。
可是她自从和宗仁在一起后,除了叛逆以外,她也渐渐有了其它的情绪,嬉笑怒骂,她是真正的在京城里找到了归属感,所以才慢慢的尝试再次接受我们这种抛弃了她十年的家人,让她卸下防备的人,是宗仁。光凭这点,我觉得无论她这段感情能不能善终,都是值得的。”
沈心怡看着饭桌对面眼眶发红的曲昭,她轻轻摇头,“我也不看好他们。一个因为缺爱,要放纵要自由,用尽各种方式博得关注来证明自己活着;一个因为缺爱,要承诺要陪伴,脆弱敏感,一点风吹草动都生怕她跑了。最终还是看这两人造化吧。”
一旁曲昭喝的耳根有泛红,晕乎乎的看着饭桌上的人,熟悉的字眼噼里啪啦往她耳朵里灌,她每个字都听得懂,合在一起却一个字都听不明白了。
曲昭打了个酒嗝,只觉得饭桌上的喧嚣都与她无关,她起身提起自己的黑剑,歪歪扭扭的往自己的别院走,期间她又停在一颗光秃秃的老树干面前,抱住树干晃来晃去,“天黑了,我送你回家好不好呀?”
曲昭一个使劲,生生把一整颗高大的老树连根拔起,扛在肩上带走,缎靴踩过松动的黄泥和围砖,她打了一下那颗老树的树皮,那动作仿佛在打宗仁屁股,“怎么不跟姐姐说话,是真的生姐姐气了?”
“生气也没有办法,还是得跟我回家。”曲昭把老树搬过院墙,折成两截抱回寝间,“我把你在床上治服了,看你还有没有精力跟我闹脾气了......”
翌日,曲昭在床榻上醒来,看见自己抱着的老树陷入了一阵沉默,酒醉后的记忆慢慢归位,她黑着脸爬起来,把两截老树送去炊房用来当生火的柴薪。
曲昭从炊房走出来,抬头看了眼升起的太阳,已经日上三竿,原本今日约了的听戏局也要迟到了。
曲昭挠了挠头,低啧一声,“要是我就此不去听戏局,不就是彻底坐实了自己是一个夫管严?”
不行。士可杀不可辱。
曲昭耳边甚至隐隐想起了被狐朋狗友的嘲笑声,她老脸一红,把黑剑背在身后,一道黑影着急的窜出了将军府,在片刻后抵达了京城时下火热的戏楼。
戏楼的雅间被包下了,此刻木门大敞着,娇小姐和贵公子三两倚在木栏边,一边吃着点心,一边观赏着中庭戏台上浓妆艳抹的戏子唱戏;两旁的侍者双手怀袖,低眉顺眼的恭候在一旁静待伺候。
是关言头一个发现曲昭来了,他摆手朝着刚走进戏楼的曲昭打招呼,“昭昭姐,我们等你好久了,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经过一段时间的养伤,关言虽是消瘦一些,但身上大抵无碍了,他一袭湖蓝衣袍好似以往,只是腰封上不见那把常年挂在身上的机关扇。说不清是老李的死让他长大了,还是在那道黝黑绝望的冬日裂谷里的时间让他长大了,他没有以往活泼多话了,默默侧身给曲昭腾了个位置。
曲昭看在眼里,摸了摸关言的脑袋,“这阵子辛苦你了,去年吃了苦,新的一年新气象,今年该是甜的了。”
曲昭注意到关言身旁还有一道靓丽的身影,她身着一袭明媚的绿,洋溢着春日的生机,瞧着很是打眼,面容娇俏,同样好奇的打量着曲昭。
曲昭挑眉道,“我们关言可以啊,以前看到姑娘磕磕巴巴说不出话来,只喜欢关在房间里与机关为伍,这回居然还能和姑娘一起看戏了,不给我引荐一下吗?长姐如母,有些事情,是需要长辈先批准过目的,知道吗?”
关言眨了一下眼睛,示意自己没有听懂曲昭话里的意思。
“我是叫你和姑娘好上前,要把人带来同我介绍一下。”曲昭看关言木讷的模样,知道指望不上他,大手一挥,把他推一边去,自己同姑娘交际了起来,“我是曲昭,和关言是一对难兄难弟,在塞北十年拜把子的交情。我当然了,我是姐,他是弟。我这个弟弟,容貌品相都是上乘,其它的地方是否上乘就得你自己体会了。”
那姑娘笑意盈盈,“昭昭姐,久仰大名,我是柏荷,在地宫与关言有过一面之缘,那时我和他比赛投壶,我输了,因此一直记挂在心里。我这个人胜负欲强,好容易在戏楼里撞见了,当然是得好好看着他,逼迫他再与我比多一场。”
“啊,至于挑选良人,我喜欢我父亲那样沉稳老练的,还真是不喜欢木讷的呆子。”柏荷毫不避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