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件事办的再快,也是需要时日的。开心过后,挥之不去的情绪浮上心头——正所谓,慨当以慷,忧思难忘。
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美食。
崔泓以为,美食如知己,既解口腹之欲也解人身苦闷,只要有食物,人就永远都不会孤独。
独自在屋内看书至尽兴处,又无同窗可促膝,遂干脆撩开书,一箸麻辣卤猪耳朵,一口甜津津的梅花酒,将满腔热情付于吃喝。
他凡事只求尽兴不求完美,在吃食上也是爱尽兴胜过爱山珍海味。人间烟火就是他的道法自然,“玉粒金莼噎满喉”这般奢侈的哀愁他永远不会有。
为将山庄的蔬果,如紫甘蓝、黄瓜、小萝卜、小番茄、圆生菜、莴苣、芹菜等适宜生吃的蔬菜变得好吃,他将自己在现代自制的中式沙拉汁配方,用在了位于异度时空的燕朝,并在茶寮里开始卖“蔬果沙律”。
起初,接受度真的很低,而且绝大多数人对番邦菜并不感兴趣。他也不以为意,左右是零成本冷食,也无需提前预备着,就坚持在水牌里留着这道冷食菜式。后来因茶寮来往的食客几多,有一些不爱吃肉但重口味的文人,将此作为奇闻美谈写进游记和食单,经过一再传诵后,“蔬果沙律”这才声名鹊起。
崔泓也不藏私,只要有人问题,便会如实相告酱汁配方:胡椒粉、花椒粉、小茴香粉、盐、麻油、酱油、陈醋、糖、白芝麻,根据个人口味,亦可用凉开水调入麻酱增稠,喜欢饮酒的,调入烧酒增加酒香也无不可。
此外,胡椒粉、花椒粉、小茴香粉、一点点盐、白芝麻是他最爱的干蘸碟,他给取名“烧尾碟”,意为“哪怕烤年糕烤馒头,只要蘸了这个吃,味道都能赛过烧尾宴”。
虽然人在病中不可冷食,无缘“清淡重口味”的“蔬果沙律”,但热食也不赖。卤猪耳朵软骨Q弹、胶质皮肉软烂香浓,咸鲜适中;梅花酒也是加了砂糖热过的。
他蘸着自制的“烧尾碟”,足足吃下整盘猪耳朵,喝了半瓶甜如酥酪的梅花酒,人便有些微醺,身子暖呼呼的,但没有醉,只是靠在床头眯了一会儿。
两刻后,崔泓歇足了精神,病痛消得无影无踪。正值春日融融,他便起身,想去院子里看看繁茂旺盛的春景。
院中花涛香海,紫藤、雪柳、桃花、海棠、白山茶、垂枝梅开得如火如荼,漫天漫地都是花瓣辉映的、淡粉淡紫的霞光,端的是,吹花嚼蕊、鲜花着锦的殊胜人间。
崔泓头戴玄□□纱系带垂珠鹊翎大帽②,一袭天青色金团鹤纹道袍③,踏入落英缤纷的庭院,颇有些“盈盈公府步,冉冉府中趋”优雅从容的况味。
笨笨鹤蛋蛋见了崔泓,一只两只纷纷引颈飞舞,扑向他讨食。往日里最爱撒娇的仙仙这会子正趴窝孵白鹇蛋,似乎晓得他出来赏花却不去看它,隔着重重花枝,远远地传来几声清亮的鹤鸣,以示不满。
崔泓先是给笨笨、蛋蛋喂了食,再抓了把鹤食,走到他给仙仙搭的窝旁,弯腰摊开手心:“孵蛋很辛苦吧?”
仙仙啄食了玉米后,把脑袋搁在他手里心蹭了蹭,似乎是说:“为你孵蛋,我不累。”
崔泓看着可可爱爱、没有心眼的仙仙,打心眼里宽慰地笑了起来:“乖。”
“完了完了,”崔樱故做夸张地笑道,“三哥哥,仙仙将你当成了一只鹤,它认定你了。”
崔泓失笑,弹她脑壳:“我倒想成为一只仙鹤乘风而去。”
崔樱忙跳起来捂崔泓的嘴:“不行不行,什么乘风而去,那样我岂不是没哥哥了。”
徐妈妈今日中午做了杂酱面,鸳儿拿托盘端着,跟在桃娘身后,从厨房里走出来。桃娘同鸳儿将面和配料,摆在院中凉亭里的石桌上,招呼道:“三弟、六妹,你俩别闹了,快来吃面。”
“好。”
凉亭中,三人围着圆桌,边吃杂酱面,边闲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