勇者无敌,但双方均是勇者。丘熙族众人拾柴火焰高,而游乾却孤掌难鸣,刺死了几十名小卒后,开始左支右绌。 这番动静引来了潜伏在碾府左近伺机而动却因游乾所求暂缓实施的拂穹域杀手,那唯一一个与游乾有所交情的刺客——方琊。 方琊远在别城,并未收到神域中游乾叛变之讯,见他遭厄受困,岌岌可危,立即冲上聊以解围。 得了高手相助,游乾便即获救,成功在日暮之前将丘熙族杀得干干净净。 方琊对游乾受围一事以及何以一反常态背个女人与人厮杀表示疑惑,刨根问底。唯一的知己是信得过的,也知他晓得整桩事来龙去脉后不会做出预估之外的事情,定会在域王面前瞒天过海,说没见过自己。故而,游乾简明扼要将经过一五一十全盘托出,只听得方琊目瞪口呆。没想到有朝一日,最得域王重用的游乾亦会背叛自家域王。 顾主一死,即将碾府依旧高耸矗立,然顾主已亡,交易契约也就不攻自破。失了意义,没有必要再遵守。方琊无需再图屠灭碾府满门,只需三日之后回称。只要无顾主向域王打探任务进展,便算任务圆满告罄。 化险为夷后,游乾开始担心起碾廑所中之毒究竟来源何物,何时入体何人所布。冥思苦想了半日,依旧茫无头绪。他只知此毒与自身寻常携带之毒性质迥异,极阴极寒。白昼只是躯体刺痛,晚间酉时之后,中毒者全身犹如置入冰库,冻得死去活来。 因对面见碾廑双亲心怀忐忑,存了女婿会面老丈人的局促惴惴,当晚他因地制宜,就住在人去楼空的悠闲来客栈,用自己的体温替碾廑驱散体内寒气,熨以暖热。 这段往事长篇累牍讲述下来,典故一直都围绕拂穹域而展开,只字未提与大琰圣海,即墨飒风不禁疑惑:“两位经历的风风雨雨当真是感人肺腑,却不知如何与即墨一家结了梁子?” 碾廑一听到即墨二字,看向游乾时眼睛里的情愫霎时转换成愤怒,鼻腔一哼:“这姓即墨的仗势欺人,狗眼看人低,也不是什么好东西。我夫君之所以成了终生残废,全拜西凤鳞所赐!” 因对大琰圣海心怀怨懑,碾廑接下来的赘述语气很冲,听来十分不是滋味。 而她与大琰圣海的过节,其实早已开始,只是待游乾翌日将碾廑送回碾府时突如其来。 话说,一夜相拥而眠,别提有多旖旎了。第二日,游乾忧心碾廑醒来熬不住那剧毒所携之痛,非立即想法子解毒不可。他自己黔驴技穷,保不准碾家二老有计可施。 当他将碾廑光明正大背回碾府,二老对他和蔼有加,道谢叩恩,款以上宾相待,一切恰当得体,面面俱到。可游乾却敏感的察觉二老对自己除了客气,态度其实非常生疏。 当碾母问起他与碾廑如何相识,他觉得此中情由太多桥段难以直言不讳,遂简明扼要拣了两个词汇表达了大概意思:“在下与令千金于天鲁城萍水相逢,蒙她相助得保一命,却连累她为旁人所擒,在下于心有愧,遂待伤患略痊便折回城中将之接出。后来又与其有过几遭邂逅,她为恶贼荼毒,性命垂危,便送将回府,盼老爷施救。” 如果碾家二老就此打住,不再追问,待尽了地主之谊,馈赠了谢意之后,游乾便没有其他理由再行叨扰,至多换得二老相欠一桩人情。可偏生碾父谨小慎微,什么事都要弄个水落石出明明白白方才放心,追问他:“公子闪烁其词,莫不是这中间有甚不妥之处令你难以启齿?如若没有,还望你不吝赐舌,据实以告。小女怎样与你再度邂逅,何人下此毒手,而你……又究竟是谁?” 游乾觉得不该隐瞒自己的未来老丈人,斟酌再三,到底还是和盘托出。 这一托中顺带也表达了自己的小九九小心思,他不善交际,什么山盟海誓之类委实无言,并且碾廑因他身中剧毒,他也不敢说什么绝不令她在旁人手里吃亏、一生一世不容受伤、一辈子几辈不离不弃的保障,而身家一贫如洗,优渥日子、富裕生活也没辙,承诺只许了一句:“她拿了生命与我出生入死,往后余生,只要有法子保平安,我竭尽全力不给她这个机会。” 他说这句话时,腼腆着脸面红耳赤,自己先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并没有立即得到二老变态,而是启齿时碾廑恰巧醒转,躲在门后窥听,语毕时从门后蹦跶出来往他身上扑。大抵是体内寒毒发作,痛得厉害,她眉毛颦蹙,却是笑语嫣然:“既然许了承诺,可要言出必践,若给了我寻死觅活的机会,自杀之前必先杀你。” 游乾眼珠子一转:“我曾听闻世间有殉情一说,大约便是这个意思了罢。” 他们旁若无人的打情骂俏,碾家二老却面面相觑。 事后,碾母单独面见游乾,脸上寒暄依旧,可说出口的话字字诛肌:“承蒙公子援手,解我碾家之困,碾家上下诸人无不感恩戴德,日后若需效劳,自必赴汤蹈火,以还公子之德。” “伯母不必客气,这是我应以为之。”游乾一厢情愿的以为他们默认了自己这个女婿的身份。 游乾的一厢情愿并未得到碾母的认可赞同,还被不客气的驳回。她坦率明言,家中最近来了一位座上嘉宾,有灵丹妙药能治碾廑身中之毒。但若要劳烦这位座上嘉宾相助,需要付出非一般的代价——碾廑的婚姻。 那嘉宾说得十分委婉,她认为碾家独女容颜俏丽,天姿国色,生了一副与生俱来的好皮相,与自家嫡子天生一对、鸾凤鸣配云云。但那灵丹妙药何其珍贵,可遇不可求,实在不便轻易送予不相干的外人,可若两家结为亲家,关系一日千里,又另当别论。 这个座上宾之所以受邀为客,是因前几日碾府佣人察觉窥伺在近的拂穹域与丘熙族两波人似乎来者不善,以碾家之能无力自保,恰巧听闻那位在江湖武林颇具地位的座上宾便在附近游山玩水,故而高价邀来,相助扶危。不料这个危机已给游乾解除,她失了作用,岂知碾碾廑中毒,又有了匪浅的另一个作用。 这位关键性嘉宾,就是即墨飒风之母——西凤鳞。 能与大琰圣海结亲,实属碾府高攀,一举两得,碾家岂有推辞之理? 同即墨飒风相较,游乾各方面处处谬以千里。 同丘熙族一般心思,这个西凤鳞同样看中碾家之财,便找个只宜近邻不宜远亲的借口使碾家全体举府迁徙,搬离祖籍故乡,去大琰圣海安居。为了留些尊严,碾家还是以媚琳山庄一派自宣,实则已给西凤鳞吞并。 归根结底,碾府还是没能逃脱依附旁人而生存的憋屈命运。碾家二老深明此节,但结亲之名多么中听,且独女之命全系于此,两相权衡之下,签下那一纸婚书。 碾母问游乾:“你是宁愿放弃这段孽缘让她活着,还是固执与她厮守百来日,再忍心目睹她死于眼前?你说再不给她出生入死的机会,要她活得好好的,是否转瞬之间就要出尔反尔?” 犹豫半晌,游乾告辞离去,未免不舍,他临行前没同碾廑诀别。 并非介于碾母那一句“是否转瞬之间就要出尔反尔”而义愤填膺;相反,没有人知道他多么希冀出尔反尔,可再无什么比她活着更重要了。 其实,从头到尾,碾廑都未正面回应是否愿与他共度余生,他们之间并没有信誓旦旦言之凿凿的允诺过什么。就算不辞而别,她醒来最多发一发牢骚,骂骂咧咧的生一场闷气。或许会难过,而难过之后,这段缘起会成为往昔,不会遗憾也不会往昔。 他重又回复到孑孓独行,一个人茕茕踽踽,本已习惯这样的独处时光,可他忽然再度觉得孤单,比之前在梨花坡前更为感触。 这种感觉从所未有,他明白,只有历过喧嚣,才会厌烦寂寥。体验过不曾体验的美好,会逐渐厌倦旧时残缺的不美好。 其实,他们相识,不过短短数日。初尝情爱,已失挚爱。昙花一现,转瞬即逝。 他站在某处绝岭峭壁之上,俯瞰芸芸河山,天地何其辽阔?然他叛变出域,又有何处可去? 一想到碾廑即将属于另一个男人,他蓦地产生一种想从万丈悬崖之定一跃而下的冲动,这是生无可恋。 跳崖自戕的行为委实忒傻,大男人力拔山兮气盖世,时不利兮骓不逝,怎能因一个女人要死要活? 不过,他并未跳崖成功。尚处于酝酿中时,身后的一个声音改变了他的主意。 “何必这般心急,你还有机会可以快快活活逍遥百日,待逍遥完了这百日再跳未迟。开心果总不愁死鬼来得划算,不妨先将这百日挥霍了再说。” 声音近在咫尺,那么熟悉,游乾破抑为笑,惊喜回头,他身前丈许外立着名鹅黄少女,青丝娇颜,巧靥倩兮,正是知晓了婚约之事反对无效而离家出走的碾廑。 尽管才分别几个时辰,却恍如隔世,没什么比再度重相逢更动之以情的了,游乾扑上便拥,语气坚定:“好,咱们便逍遥百日,百日过后,就做一对亡命鸳鸯。” 天不遂人愿,游乾与碾廑都将重点放在了与大琰圣海的婚约之上,却不知碾母在碾廑昏迷不醒之际给她喂了一枚还魂丹,这正是出自大琰圣海的无价之宝、解除寒毒的灵丹妙药。要想在百日之后顺其自然的做一对亡命鸳鸯,委实暴殄天物、一亏两输。 而西凤鳞,既然已将东西拿出并且给碾廑服食而下,结果当事人过河拆桥玩人间蒸发,她怎可罢休?在碾家闹腾一阵,让二老继续搬迁,自己则飞鸽传书,派遣一波又一波门徒出山寻人。甚至大张旗鼓贴出碾廑肖像,通缉悬赏。 大琰圣海的势力非拂穹域以及天鲁城可相提并论,游乾依仗身为刺客耳听八方、举一反三的机警敏捷,斗智搏力与大琰圣海的门徒周旋了三天。三日后,他想起与碾廑初见时那一夜,用了混淆视听、调虎离山之法让她乔装成了一个男人扮相径直东行,自己则换上她那一身鹅黄裙裳一路往西,顺理成章的给西凤鳞底下门徒捉去了大琰圣海。 碾廑不可能就此撇下游乾安于现状,化了个中年妇女的妆容,暗中买通大琰圣海的一名喽啰,以挑担卖菜的农家嫠妇身份混了进去,然后在厨房敲晕一名端茶倒水的新任杂役,褪其制服,自己穿上,照着对方的面貌易容改装。 因这位杂役身为新入麾的外门弟子,而大琰圣海门徒不计其数,并无什么人识得其长相。她取而代之,原本天衣无缝,可终究因缺乏做贼经验而导致心虚,一个同她年龄相仿的妙龄少女见她皓腕莹白、嫩如青葱,明显十指不沾阳春水的闺女之手,哪有男人具备此等玉指?于是询问来历,碾廑事先无所预备,支支吾吾答不上来。那少女察觉失态诡异,未敢声张,当即将她擒入自己闺房。 那少女长得人模狗样,眉梢眼角均呈媚态,颇具戏台上钩魂摄魄的狐狸精形象,脾性自也好不到哪儿去,厉声一喝:“你鬼鬼祟祟潜入圣海,意欲何为?从实招来,可免□□之苦。” 她口中所谓的□□着实厉害,碾廑自忖无福消受,只好硬着头皮将自己的目的竹筒倒豆子娓娓道来。 从这少女举手投足间的尊贵气质,以及穿金戴银与腰间长剑上的挂穗,不难看出其在大琰圣海的地位非同小可,多半是哪位长老的爱媛。碾廑知道自己一旦身份败露,后果必定难堪。虽说不至于死于非命,但与游乾或许无缘了。但事已至此,她只能打算孤注一掷,央求西凤鳞放人,如若不肯,她便抽刀子在脖颈上划一刀一了百了。 可人生处处有伏笔,生活每每逢惊喜。这少女乃即墨非庸七大姑八大姨家的远亲之女,闺名即墨甄。从小父母双亡,给阿叔收留,西凤鳞膝下无女,便视她为己出。是故她虽从小寄人篱下,却养尊处优,眼高于顶,看不上比同门更差劲的男子。大约是一见钟情之由,她唯独对只见过一次面的即墨飒风情有独钟。她对叔母曾有隐晦提及,可身份特殊,有这么一层亲戚关系,西凤鳞便迂腐腾腾,反对纳她为媳。 可她不改初衷,想通过书信揣摩即墨飒风对此作何感想,有无心上人之类,只盼君心似她心。只要二人两情相悦,其他方面倒尚有转圜之地。 不料远在谮黎铸剑山修为的即墨飒风亦同其母一般,直言拒绝她的厚爱,并且郑重警告她日后再敢萌生这种念头,立即赶出圣海,与即墨家断绝关系。 这自然万万不能,否则她便一无所有了。捍卫爱情与享受荣华的选项中,她拣了后者,决定忘记飒风,自后再未触过笔墨纸砚。 近日听说西凤鳞特意为飒风订了一门亲,扬言待飒风学艺归来立即完婚。即墨甄立即打翻醋坛,开始调查碾家底细。没过多久,马上又闻对方姑娘竟为了回避这桩亲而离家出走,她立即心花怒放,由衷感谢这位坚贞的姑娘。 而现在碾廑亲口说明自己便是她意欲感谢的姑娘,并且十分反感这桩不由自主的婚姻,即墨甄去了为难她的念头,觉得大家都是在情爱中泥足深陷的玩物,各自爱而不得,虽遭际大相径庭,却难免有同病相怜之意,于是化干戈为玉帛。 即墨甄将碾廑引位入座,却兀自杞人忧天。因晓得西凤鳞已将这件事告知飒风,不知他对此意下如何,倘若也持允肯赞同态度,于她而言大事不妙,说不定这次情窦初开就止步在此了。前些天她也曾飞鸽传书探问其意,却没得到确切回复。 碾廑忽然灵机一动,心生一计,可探出即墨飒风心思如何。即墨甄自是急不可待,嘴上一个滑溜,激动得大放厥词:“你若能探明飒风赞成与否,我便甘冒即墨家之大不韪替你想法子救出游乾。” 碾廑的这个法子其实并不为难,简易至极。便是起手拟一封信送往谮黎铸剑山即墨飒风手中,字句可直可婉,但主要内容是咨询他是否情愿接纳这桩一波三折的婚姻,只要在署名部位写下碾廑之名即可。 如此一来,两位当事人互通书函,这些事定当直言不讳,即墨飒风允肯与否,揭晓即明。 她以为所谓的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皆是陈年旧俗,如今这个世道,年轻人主倡自由恋爱掌控权,并不拘于传统。这纸婚约来得实在有欠妥当,何况自己与即墨飒风素未谋面,谁会心甘情愿与一名一无所知的女人成婚?意料即墨飒风收到信函,定当斥言反对,抵制抗议。却不料一日后收到他的回信,字里行间居然颇有旖旎之态,还说什么要尽职尽责尽心尽力呵护于她。 碾廑看到信中内容时瞠目结舌,没想到世间竟有男人对终身大事如此轻视草率,同路边随随便便一个女人也能缔结连理。但也不排除对方看过自己的肖像,为她绝无仅有的风姿神采折服也说不定。 这下可苦了即墨甄,一整日郁郁寡欢,甚至又开始仇视碾廑起来。 由于忿忿不平,她失信毁约,非但不再履行诺言,反而变本加厉,出卖碾廑,将其软禁起来。她本意是要将她杀了,以绝后患,却又念及她既然身为飒风真心实意的意中人,而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馒头血案尚且可查个水落石出,何况放火杀人?倘若将来给人揪出自己这个凶手,传扬出去,别说与飒风侬上十天半月,只怕顷刻间尸骨无存。这倒不惧,惧得是生前不得君心,死后还遭君恨,实在死不瞑目。 于是,这一禁便是三年之久。 之后三年中与即墨飒风互通信笺之人,自然便是即墨甄了。她很讨厌这种以假乱真,那些书信上要表达的对象并不是她,依靠手段谋取的骗局,也总有一天会原形毕露。可每每收获心上人的甜言蜜语,她总是情不自禁喜由心生。适应久了,习惯成自然,她能做到下意识的屏蔽那些不悦,佯装自己就是碾廑,从而寻求愉悦,情绪也就没那么低落了。这种变态的自我安慰,奇葩的自欺欺人,似戒不掉的毒瘾,令她身不由己。 而西凤鳞,遍寻碾廑不获,深恐这些风花雪月影响儿子学艺,并没将未婚妻逃匿回避之事如实相告,只是加派底下门徒搜捕,以期早日擒回碾廑。其实天涯何处无芳草,碾廑容貌虽佳,其他反面却处处一鳞半爪,着实没那么优秀,可即墨飒风却在与她通信问安的纸笺说此生非碾廑不娶,她只得一寻到底。 可因兹事辱重,实在不甚体面,若传了出去难免有人置喙,影响名誉。为了能依旧保持高风亮节的德行,需要对外保密,便不能说碾廑是自家嫡媳,只借以媚琳山庄的名义寻找家主高徒。这一来,讯息即便传到了谮黎铸剑山即墨飒风耳中,他也只是对此付之一笑,摇头说没见过此女,然后便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殊不知此女正是他未婚妻,而隔三差五与他飞鸽传书的,则是山寨版冒牌货。 就这样乱七八糟乱了三年,碾廑自从被软禁之后,即墨甄因不愿看见她时添堵,后来的光阴中并未前来一趟。她沉醉在与即墨飒风来来往往的纸张中,在那些爱恨之间,悲恸交加里醉生梦死,忘了她这个人。 监狱里的士卒没得到主人命令,不敢轻易让囚犯死于非命,是故一日三餐还是管饱。碾廑倚靠侥幸,苟延残喘了这么久。 直至三载之后,即墨飒风忽然来信,信中说他学艺即将圆满,半个月后快马加鞭赶回故乡。 即墨甄这才慌了,她无法预料即墨飒风得知自己骗了整整三年后会怎样?是怒发如狂中当场一剑刺死自己?还是更加尽心竭力呵护另一个女人? 她想起碾廑,忽然意识到,这个女人是唯一有资格与她抢夺婚姻之人,这些年旁人都以为她为了逃避婚姻匿去了天涯海角,只要让这种情况永远的持续下去,只要让她永远消失,凭她身份,至多与飒风隔阂几年,感情自可循序渐进慢慢培养。 目击即墨甄手中凛凛生威的剑,碾廑急中生智,一本正经的言道:“你确定你能做到神不知鬼不觉?当年我混进圣海,外头有人晓得,而那日你在火灶房擒我,亦有不少目击证人。” 即墨甄愣了。 晓之以理做得很好,成功让她恍惚。碾廑开始换一套攻略,动之以情:“你又怎知杀了我你就能得到飒风?错了,你这些年一直都在利用我的名字与身份,骗取他笔下纸上的甜言蜜语。所以在他看来,我是爱他的。你让他失去了挚爱的未婚妻,杀了我只会让他更恨你。” “是啊,那我该怎么办?如何是好?”即墨甄哐当一声丢了长剑,手足无措。 “没有最好的办法,却有比杀人更好的办法。”碾廑一脸郑重其事:“你已经等了十几年,依旧遥遥无期,这足以说明时间并不能让他爱上你。而让他爱上你的办法有很多,我的这个办法有两步。一,让他明白我对他没兴趣,我有自己爱的人,他只是一厢情愿而已,谁宁愿一个唱独角戏呢?二,让他明白你有多爱他,因为爱他,所以你这些年不惜甘冒代价利用我的名字书香寄情,都是因为你思念他。你要让他感动,让他知道天下没有哪个女人,能向你一样心心念念他十几年而不肯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