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放在几日前,那个对情爱充斥着浓厚憧憬的时间断,碾廑或许会欣喜若狂。可此情此景,多事之秋,灾厄源源不断的涌上身来,她已对风花雪月失去了热衷。不是不愿热忱,而是迫于现实,不得不淡漠。
她无视游乾变相的弦外之音,也不佯装懵懂,直接岔开话题,要求他既然保了自己一命,便救人救到底,想法子放过碾家满门。
她晓得这个央浼是可耻的得寸进尺,于是不待游乾给予答复,委婉一转:“即使不能强人所难,那你便指条明路,供我离开,我需立即赶回家中。”
“休想!”游乾态度坚决,毋庸置疑:“你不许离开我半步之外,眼下域王已派遣其他杀手执行此桩任务,你若回去,必死无疑!”
因此,无论碾廑怎样求恳告央,他始终不松口,听而不闻。
但为了安抚躁动的碾廑,他拉着她手以笑相慰:“不用担忧,域王派遣的那位刺客与我颇有交情。我私下已联系过他,拜托尽量拖延些时日。咱们便趁这段时间榷一条万全之策。你需要冷静,沉着以对。”
得了安抚,碾廑总算宽了心。
不知出于怎样的心理,游乾在看见碾廑如释重负的长吁一气时,忽然斜睨着她弯起嘴角:“域王那顿酷刑委实毒辣,身上痛得厉害,有碍思绪。你眼下当务之急并非杞人忧天,先尽心竭力伺候于我,待我满意,便有门径相助解困。”
“莫非你已经想出了锦囊妙计?”观他忽然一身轻松之色,碾廑狐疑。
“天机不可泄露,伺候不周我可就没什么办法。”游乾无视她的疑虑,指了指一身狼狈:“过来替我清理干净,手放轻些,以免伤痕恶化,延误康复之期。”
“那不知你的满意程度怎样?要我如何伺候方才如意?”碾廑仍然狐疑不定,靠了过去:“这是你府上么?怎地寒碜至此,连条像样的抹布也无。我虽有心好生伺候,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有心情反唇相讥,说明他的故作轻松起了效果,游乾欣慰一笑:“我素来离群索居,一柄薄刀足以相伴天涯。每次实践任务,受了伤便随意敷些创伤药,舐净血污即可,所以居所一向寒酸,未备用具。”诉说经历,他水波不兴,仿佛这些事再为寻常不过。
碾廑吃惊匪小,瞪眼以示:“茹毛饮血,你对待自己当真残忍。可即便如此,屋子里亦不至于这般空空荡荡,可添置些可用械具,以备不时之需。”
口头说得轻描淡写,亲力实施又是另一回事。碾廑本想履行此诺你,但骨屋周遭里许尽是死人骷髅堆,五毒蛇虫,仓鼠横行,委实没有东西能派上用场。只有骨屋后苑掘有一口穴泉。
游乾对她说:“于终生为人效劳奔命的刺客而言,家是一个被嘲讽的字眼。拂穹域名义故乡,却只是一方交接任务的据点。我平时不是在杀人放火,就是放火杀人,或者为即将杀人放火做准备,以及为成功杀人放火而远遁逃亡。一生浪迹江湖,四海为家,也无以为家。”
说到感伤处,他眉眼上突然浮现会心之笑,一个迂回转折:“天鲁城一行之前,二十载人生,两旬命途,我大抵在为两件事疲于奔命,首先是向域王奉献忠诚,其次是就替域王杀人。我一直为域王而活,不过天鲁城一行之后的现在,我想换一位尽忠对象,我要替另一位新选的尽忠对象持刀杀人。”
他的这些话有弦外之音,其中包涵的意思就是替碾廑解困的法子——杀人。
但他之所言粉饰的太深奥,不可捉摸,碾廑只一厢情愿的以为他在同自己说些软绵绵麻酥酥的情话。处于少女与生俱来的羞涩,她当时嗔怒中红着脸颊退避三舍,奔出门去逃离窘迫,这一奔慌不择路,在里许之外便水到渠成的迷失了方向。
杀手界也存在着勾心斗角,游乾在拂穹域颇有地位,域王所布的任务他鲜少失手,甚得青睐。他的优越表现自然遭遇旁人眼红,而碾廑的这次远奔便巧遇了这个眼红游乾深受域王重用的“旁人”。
那人名讳狐昀,是个五大三粗且猥琐的男人,他闯入阵中,恰逢正心猿意马的碾廑,嘿嘿两笑,佯装好人,摆出一派和蔼可亲的形容:“咦?游乾家中何时多了女眷?姑娘怎地一个人孤零零的徘徊此处?”
碾廑可没见过此人,自不知他与游乾卡有嫌罅。见他一脸人畜无害,似乎是游乾之交,如遇救兵般傻乎乎的贴了上去:“嗯,我是他府上嘉宾,出来遛弯在这里迷路了,找不到回程路径,可否劳烦公子领我回归正途?”
狐昀自然愿意不嫌麻烦引领带路,却不是回归正途,而是坑蒙拐骗引上歧途。准确的说,是将碾廑劫到他府上去。
碾廑并非愚不可及的傻子,心急如焚之下警惕松弛,才三言两语相信了他,但走出数里,非但没回到骨屋,反而越行越僻。她立即察觉有诈,眼前这人心怀叵测,于是立即掉头就回。
狐昀扯淡无效,直接上前动手用强。碾廑力气不济,没走过几招,顷刻间受制于人。然后便给对方抗去另一间伸手不见五指的骨屋,被侵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