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炽诚跟着地图定位了一下,依稀记得以前来过,便踩着街上的叶子往前走,李香染蹲下捡了几朵乳白色的花,花瓣长而温润,花心里带着些鲜黄,闻着暖香阵阵,非常南方的花,她转头问:“这什么花?”
“鸡蛋花。”
“好别致。名字也太不讲究了。”李香染夸赞道,打开手机找了一下,原来鸡蛋花只是小名,因为像蛋白裹着蛋黄,学名缅栀子,印度素馨,一听就热情洋溢。许炽诚这人心眼就是坏,只叫它小名。
许炽诚凭着记忆的指引,两人穿过一道窄门,李香染没料到窄门里别有洞天,是个巨大的露天庭院,一眼望过去客人还不少,看着挺热闹,每个位置上都立着一把大伞,挡月亮似的。庭院口放着板,写着“callmebar”,细文写着推介的产品。
庭院四周有许多一人多高的树,树上长的许多花和自己手上的这两朵一样,是缅栀子树。缅栀子树叶子不多,树的骨骼特别明晰,姿态好看,像是古代风雅文人特意雕出来的梅树。花朵们开在枝头,在幽暗的灯光映衬下,特别娇生惯养,像是用鲜牛奶腾腾浇出来的。
不远处的左手旁是吧台,正前方是表演台,因为是清吧,每晚有歌手驻唱。他们刚坐下,唱完的歌手下了台,另外一组上来,自称观察力惊人的李香染推了推许炽诚:“正中间拿着吉他的那不是许天天?”
何止,台上四个人他都认识,鼓手许心途,贝斯手许景鸿,键盘手许可乐,没想到十年了,这个傻逼乐队还苟活着。许景鸿以前是体育特长生,现在看起来身手还是很利落;许可乐胖了三分之一,看来可乐确实养人。许天天的位置是他以前的位置,看来许天天现在是主唱。他换了一个行头,一身黑,黑T恤,黑牛仔裤,黑帆布鞋,唯有眼镜还是一样的。
许天天说:“今天,我朋友说他重遇了十年前的一个同学,想起了许久以前的初恋,所以就送大家一首十七岁的歌吧。”
底下有人起哄道:你说的那个朋友是不是你自己?
场上的人跟着嬉笑起来。许天天看了,对旁边的鼓手许心途笑了笑,也不答。
前奏响起来,大家都觉得耳熟,许天天一开嗓大家笑了,本来以为要唱什么‘后来’之类的追忆往昔拍烂大腿感慨世事无常的飙泪歌,结果是大名鼎鼎的‘爱的初体验’。
“如果说你真的要走把我的相片还给我在你身上也没有用我可以还给我妈妈什么天长地久只是随便说说你爱我那一点你也说不出口……”
许天天唱得特别调皮轻松,那口吻仿佛自嘲着诉说似的,倒和他一贯文质彬彬的形象不太符合,许炽诚两人还没找位置坐下,站着挺显眼。
许天天有时候看过来一眼两眼,也不知道有没有看到他们,许炽诚心想原来他唱得这么好,以前只是让着自己,自己可真蠢。许炽诚听前面的人调侃:“这哥们的初恋估计是跟人跑的。”
李香染也听到了,噗嗤一笑:“你这同学是个人才啊。”
“哦,要不要给你做个媒。”许炽诚拖长了声音回。
“又来,阴阳怪气的家伙,不过我明白你的心情。”李香染若有所悟。
“明白什么。”许炽诚转头。
“你绝对是嫉妒他。”李香染极有信心地说,她发现男人也一样,见不得其他男人比自己优秀。
台上的许天天唱了一半:天气热的夏天心像寒冷冬夜想要买酒来浇忧愁。忽然无缝衔接到了其他地方,音乐也跟着飘渺抒情了起来:
“他们说我不应该一次喝完全部爱他们不明白若非遇见你我哪来如此许多爱他们说我不应该任青春变苦变坏他们不明白若非遇见你我青春只是空白”
很少人知道接着的这首歌,许炽诚是知道的。
他们不明白,若非遇见你,我哪来如此许多爱。他年轻的时候没见识,以为那样的爱也没什么了不起。
可是当拥有一切后,有一个晚上,他一个人夜里爬山爬到顶,站在离天空最近的地方,他特别难过,他觉得他需要那样的爱,只是那样的人,那样的爱再也不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