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面座一个戴眼镜的年轻男人接过了话头说:“这不是赶上恢复高考了吗,听说这列火车好多乘客都是考中的大学生,还有这趟车三天才有一班,人多点也正常。”
说着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睛,看着几人问:“你们几个也是知青?是回家探亲还是去上学?哦,对了,我叫陈亮,吉省知青,刚考中了哈市农大,这次就是去学校报道。”
孙少安接过话头,同陈亮欢快地唠了起来。几个回合下来,就将对方的信息摸了个七七八八,甚至连人家小青梅的身高体重都知道了,而对方也只大概知道了他们几人姓名和即将就读的大学。
千羽坐在靠窗的位置,看着窗外倒退的连绵群山,耳边回荡着车厢里各种嘈杂的声音,竟有了一种恍然如梦的感觉。
陈亮旁边的座位坐着一对中年男女,男人从上车就非常警惕地四处打量,女人则一直低垂着头,怀中还抱着一个五六岁大的女孩,那孩子从上车就一直闭着眼睛在睡觉,火车开了好几个小时也一直没醒。
“咦,这位大嫂,你家闺女这也太能睡了,这都到饭点了,你不喊她起来吃饭呀?小孩子禁不住饿的。”
陈亮就着热水咬了一口自带的煎饼,侧头就看到旁边那奇怪的母女俩,上车后一句话没说,还一副睡不醒的模样,莫不是生病了?心里好奇,忍不住就问了一句。
孙少安直接从包里拿出两个茶叶蛋,递到女人面前,笑着说:“这个送给小妹妹吃。”
女人垂着头往旁边躲了躲,却没吱声,她旁边的男人忙推脱说:“哦哦,不用不用,我们上车前吃的饱饱的,这会儿还不饿。孩子妈不怎么爱说话,你们别见怪。至于我家囡囡……哎,这孩子命不好,娘胎里带的毛病,从小就爱睡觉,不让睡就哭闹,我们做爹娘也由着她睡,总比闹病要好。”
千羽吃了点干粮,就闭着眼睛养神,听到这话微微一愣,什么毛病会让人总想睡觉?不由睁开眼睛看向那个孩子。
孩子很瘦,脸色苍白,一丝血色也无,若不是胸口处的微弱起伏,说那是一具尸体也有人信。
可能是千羽的视线太过强烈,女人抱孩子的手紧了紧,男人讪笑着,还将盖在孩子身上的大衣往上拉了拉,几乎遮住了孩子的大半张脸。
“小一,你看一下对面座那个孩子。”千羽在心里呼唤小一,她那点可怜的神识,能不用还是不要用了,恢复一点可不容易。
“主人,那孩子有问题,三魂已经不全,用现在人的话说就是植物人。咦?她身体里有东西,塑料布里裹着的白色粉末,肚子上有一道刀口,还在慢慢渗着血。”
这还有什么不明白,感情她们这是遇到了人体□□团伙,只是这手段太过丧心病狂,也不知道那孩子是怎么成了这副模样,就算是因为意外变成了植物人,也不该被当成犯罪工具,被如此残忍地对待。
千羽收回目光,眼眸里有森冷的寒光掠过。她站起身,淡淡地扫了眼那对中年男女,然后若无其事地往车厢口走。
火车没几站就到这趟车的终点站哈市,期间陆陆续续下了很多人,这会儿的车厢过道已经不那么拥挤。当然,空座肯定没有,只过道和车厢门口处还零散站着一些人。
“等我一下,我也去。”李子清以为千羽要去方便,也起身追了上去。
男人眯着眼睛盯着千羽的背影看了一阵儿,眼皮直跳,心里没来由的升起一丝不安,胡思乱想了一会儿,低头小声对女人说:“收拾收拾,咱们提前下车,暂时不去哈市了。”
女人依然沉默,手里却动作起来,用大衣将孩子裹了起来,又用宽布带固定在后背上,跟着男人拎着包裹就朝另一头车厢口过去,等下一站车停,第一时间下车。
万万没想到,两人一下车,站台上等着他们的却是几个穿着制服的大盖帽。男人一惊,撇下女人孩子撒腿就跑,还野蛮冲撞了两个阻拦他的公安。
公安人员只是接到列车乘警的消息,过来例行查问,尚未确定两人就是犯罪嫌疑人。只是这人一见他们就跑的架势,立马就让他们确定是罪犯无疑。
短暂的慌乱过后,站台上上演了一幕惊险的追捕大戏。一个公安留下看管女人,剩下几人都追着男人而去,好些乘客躲避不及,被撞了个人仰马翻,惊呼声,咒骂声混成一片。
千羽从车门处探出脑袋往那边看,只见那个中年男人健步如飞,已经绕过火车头,穿过了铁轨,眼瞅着奔着旁边的山坡的小树林冲过去,和身后追赶的公安们渐渐拉开了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