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羽走出房门,只觉天上阳光格外刺眼,在他的记忆中,白山很少有这种日头,大多时候还是天地一色,满目灰白。白羽的房子在白山派中心的位置,与周祥紧紧挨着,从小寻常门派之人见到他俩无一不是毕恭毕敬,可今日他踏出房门后,门前经过的人都对他冷冷清清,非但招呼的都没有,就连看,都没多看一眼,白羽心中苦笑,小小年纪便感受到了这世态炎凉。
这还是他爹是门内二长老的缘故,若没有这一层关系,恐怕早就被门派扫地出门,白羽暗叹一身,往东走去,不多时来到周祥的门口。
周祥家可谓是门庭若市,门口早早就排起了长龙,前来结识的人就快把门槛给踏平了,白羽走过的时候不禁幻想,若自己是上品根骨,恐怕门前也是如此景象。
可现实毕竟是现实,他黯然地往门内看了一眼,今日之后,恐怕二人就是天涯陌路,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了。白羽挤开人群,继续往东走去,周围人有时窃窃私语,毫不避讳,他听了个大概,无非是虎父犬子之类数落的话,他也不想太多辩解,心中也并未生气,只是像往常一样,慢慢走去,对那些话充耳不闻。
“白羽!白羽!”
白羽忽然听到有个熟悉的声音在叫着自己的名字,他回身一看,并没有自己认识的面孔,只见一个人,与自己差不多身高,戴着一顶毡帽,低头说道:“是我!快走快走,我都受够了!”白羽一愣,旋即会心一笑,这就是周祥。
“你家这么多客人,你不去招待招待吗?”
周祥一边拉着白羽往前继续走,一边说道:“我爹娘在屋里招待,我实在受不了那些人说话,就偷溜出来了!”
白羽笑道:“你不怕你爹怪罪你?”周祥撇撇嘴,道:“他现在欢喜的不行,我可是上。。。”周祥话说到一半,突然闭嘴,他知道周祥是杂品根骨的事情,心中有了歉意:“我。。。我不是故意的啊。。。抱歉。。。”
白羽摇头道:“没事的,我杂品根骨这是事实,不用避讳,你大大方方说出来,我可能还会好受些!”
周祥只是苦笑:“你好像变了,就过了一个中午,我感觉好像和你变得陌生了!”白羽道:“是嘛?或许,我经过这半天,突然成长了些吧!但我宁愿不想要这种成长!”周祥坚定地道:“兄弟,你放心,不管你今后身在何处,是何身份,我都是你兄弟,你有事可以找我!”
这种沉重的话语从一个十五岁孩子稚嫩的口中说出,总是带有一种天真,白羽只是当他在安慰自己,也是点头道:“好!到时候我三番五次打扰你,你可不能嫌我麻烦!”
周祥哈哈笑道:“放心,长辈教导过,做人当一言九鼎!”二人又像往常一样,嬉笑打闹着,朝外走去。
等出了门派,一股阴风吹来,周祥情不自禁打了个哆嗦。只听他骂骂咧咧地道:“贼老天,最近怎么如此反常,忽冷忽热的,小爷我还以为今天是个难得的好日子,特意穿的单薄了些!”说完又重重打了个喷嚏:“你在这等我片刻,我回家填个衣服就回来!”
白羽点头,他站在这旷野之上,除了身后的白山派之外,没有半分烟火气。不过也算正常,谁让这地方苦寒无比,寻常人根本不会过来,就连周围的村镇,人也是越来越少。他犹记得五岁那年白山派开山查验根骨时的盛况,仅仅五年过去,虽然派内依旧热闹,但却早已不如当年。
等了许久,仍旧不见周祥的踪影,白羽只当是他被父母扣住,招待客人,于是索性独自一人散心。这茫茫天地间,一十五岁孩童独自行走着,枯树上的沉厚的积雪落在地上,惊的乌鸦四起,叽叽喳喳地乱叫,白羽听见叫声,本来沉闷的心情更加糟糕,随手捡起地上的石块,朝那些乌鸦砸去。乌鸦叫声更甚,没多久,就飞远了,只留下几片漆黑的羽毛,轻飘飘地落在雪地上。
白羽看着那棵枯树,脑海里陡然间生出一了百了的心思,旋即他狠狠地摇了摇头,他刚十五岁,人生还长着呢,怎么会有这种念头出现。他转过头继续走去,天上开始落下几片雪花。
他是生在白山,长在白山,从小便爱看见雪,可看了十几年,也不免看的有些厌烦了,他闭上眼,感受着天地的宁静,心如止水,大抵就是他目前的心态。片片雪花落在身上,平静的心湖泛起了一丝涟漪,他脑海中又浮现起这两天一直做的梦,那风起时遮天迷地的大雪,那口吐人言的怪物,难以言喻的感觉涌上心头。他终于是忍不住,少年的骄傲,委屈,不甘都在这一刻爆发了出来。
白羽仰天长啸,他感觉现在四肢百骸都郁闷到了顶点,不吼出来不足以宣泄,可一吼过后,确是无尽的空虚。他漫无目的的在这片大地上走,大雪慢慢盖住了他全身,远远看去,就好像一个雪人在慢慢移动。
他的意识也渐渐模糊了,呼出的气息越来越粗重,似乎马上就要晕倒在地,隐约间,他好像又看见了那口吐人言的怪物,站在他身前。可他却已经支撑不住沉重的身体,倒在了地上,他现在只有一个感觉,他好像要死了。白羽的嘴角向上弯起一点弧度。这样也好,省的被他们嘲笑,被他们扫地出门了。
风雪越来越大,上天也没有给他半分怜悯,不一会儿的功夫,白羽就被皑皑大雪埋住,好似生机尽无。可就在此时,泥丸宫内一股至寒的气息迸发而出,由泥丸入膻中,再由膻中贯穿四肢,最后回归丹田。
这一起从发生到结束,不过半柱香的时间,可就是这半柱香的时间,他身上的雪,却消失的一干二净。
“白羽!白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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