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约一刻钟后,四合院里灯火通明,二楼的栏杆边空荡荡,那里已经没有人了。

    宗仁简单的包扎了伤口,指挥着大理寺的兵力封锁地宫出入口,从赌客到侍者,一个都没有放过,全部押送回大理寺受审。

    其间有嚣张的纨绔子弟拒不配合,被大理寺的士兵困束着双手往四合院外带。他大声嚷嚷着自己父亲是朝堂高官,要让大理寺吃不了兜着走,经过宗仁身边时,忽然就扭头,恶狠狠的盯着宗仁,“我记住你的长相了,你跑不掉的,别给我再遇见你!”

    宗仁面色寡淡,闻言睥睨地看了一眼矮他半头、肥头大耳的少年,又淡漠地移开眼脸,像是对待空气一般,没有把他放在眼里,直径走出了地宫,撩开停靠在街边的车马帘布坐了上去,“阿肆,驾车回大理寺。”

    车夫闻言,挥鞭拍在马肚子上,马蹄奔走,车轱辘转动起来,驶在出城的街道上。

    车马里面坐着另一个头戴蓑帽的男人。他见宗仁上来,取下了纱罩,露出一张英俊的面容。詹子骞鼻尖飘来一股金创药味,他意味深长道,“你花了那么多钱,暗地里调查那么久,结果连蔡明志的面都没见着就出手了,这么沉不住气,大鱼没逮住,光逮住一帮虾兵蟹将,还身负箭伤,你一向惜命,这可太不像你了。”

    宗仁阂着眼帘,半仰着头,捏了捏眉心,只觉得詹子骞聒噪,“是昭昭,她见不得那些龌龊勾当,就出手了。朱老八是个贪生怕死的,逮住来审,也能摸到蔡明志的去向。再不济,地宫抓了百来号人,总能问出一二。”

    詹子骞看宗仁那副样子,故作不解道,“那宗仁哥哥,你为爱挡箭,怎么孤零零的回来了,没去你昭昭姐怀里求安慰啊?你不是打从人家回京起,每日归家都要阿肆在将军府外兜一圈盼偶遇吗,怎么真正重逢后,反而拘谨了起来?”

    宗仁忽而掀开眼,看着詹子骞,冷淡的回应道,“我问昭昭是不是不记得我了,所以回京城都不找我了。昭昭没有回答我,拉起关言就跑了。”

    詹子骞立马幸灾乐祸道,“被青梅嫌弃的滋味可还好?”

    宗仁:“......”

    “哦。”詹子骞顿了顿,自顾自地说道,“我忘了,你只有一个青梅,可昭昭姐有好多个竹马。”

    话音刚落,车马里气氛宛若在过冬,詹子骞浑身都打了个寒战,对上宗仁冷若冰霜的神色,他终于知道了收敛,往车壁边角挪了挪,讪讪道,“息怒啊,宗仁哥哥。”

    宗仁挑开车马帘布一角,深秋的冷风灌了进来,“说话再阴阳怪气,就给我滚下车去。”

    詹子骞捂住嘴巴,终于安静如鸡。

    另一边,夜月高悬,街道清冷,因为错过出城的时间,曲昭和关言决定先各回各家,明日再议回塞北一事。

    曲昭是翻.墙回的将军府,不想前庭灯火通明,曲泰清和沈慧,曲景同和沈心怡,都黑着脸坐在交椅上等她。

    曲昭给家里人逮了个正着,挨了一通教训,还被曲泰清罚站到天明。

    至晨光熹微时,曲昭才活动了下腿骨,踱步回自己的寝间,她躺在床榻上,心里不服气,不就是晚回个家吗,居然要这样对她,不喜欢她就直说,明明大家以前都是宠爱着她的,到底是被放养在塞北十年,家里人对她的感情已经生疏了,她已经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哥哥姐姐不在乎的外人了。想她曲昭能在塞北做将军,就不会留在京城做孙子!她必须回塞北!

    曲昭想着想着,倦意涌上来,她合上眼皮睡了过去。

    窗柩麻纸上映着浅浅日光,曲昭做了一个梦,她回到十年前,一个日光繁盛的晌午,将军府邸隔壁搬来了新邻居,是新任太傅宗合意一家。

    那时候,曲昭还是家里人的掌心宝,她岔着小腿骑在曲泰清的脖子上,随着家里人提着一篮子新鲜的荔枝拜访宗合意一家。

    宗合意出生于书香世家,待人宽厚有礼,妻子杜今容身体不好,家里只有一个独子宗仁,而宗仁随了母亲,自幼身体薄弱,杜今容便一直带在身边养着,甚少带出府邸。

    曲昭一眼就瞧见了唇红齿白的男孩,他攥着杜今容的衣袖,神情有点羞怯,手里握着一樽小木俑,半躲在杜今容身后,任凭杜今容怎么哄,都不肯出来和她的家里人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