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往事,众人虽只是听说,可也觉得跌宕起伏,其中爱恨忧愤好似亲历,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莫桥然太虚伪了!回家我就要撕了他的签名!”
接着,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纷纷朝他砸去,莫桥然好似听见山崩地裂的轰然之声,碎石滚滚而来,将他深埋地下,落石累累,他挺不起腰身,只能捂起耳朵,蹲了下去。
谢载月坐在上首,亦是面色沉沉,这莫桥然虽然没杀一人,可恶的程度却远远在水沧浪之上。
他记得颜寒曾经说过,并非杀人不眨眼才叫大恶。大恶,多数情况下看不见抓不着,不用刀刃,并无具体形式,就能伤人于无形,害人匪浅。
莫桥然一方面希望自己美名远播,为了风评,他不惜颠倒黑白,指鹿为马;一方面又放纵私欲膨胀,丝毫不知收敛,暗中狎妓,纵容儿子,为了女儿能得一桩对自己有益的婚姻,强拆有情人,构陷无辜之人。
虽然水沧浪才是恶念膨胀之人,可莫桥然的恶也不遑多让,在他眼中没有是非曲直,只有是否有利于自己,能否让他名利双收。
这样的人,等到了华滇和归尘手上,绝对逃不过刑罚。
谢载月沉思良久,开口道:“永固十年旧案,乃是莫桥然一手策划,施暴之人乃是莫松风,水沧浪、莫浪,大理寺一定会给你们讨回公道。”
水沧浪和莫浪难掩激动之情,跪在地上端端正正给谢载月磕了数个响头。
“可是,你们设计杀害楚洛,此罪难逃。”谢载月神色复杂,艰难开口:“若你们坦白从宽,或可酌情宽宥。”
话音一落,水沧浪膝行几步,坚定道:“大人,是我定的圈套,是我动的手!”
莫浪道:“大哥!小姐还在等着你!你何苦替我揽罪!”
水沧浪并不答话,只是磕头道:“求大人成全。”
本朝律例和人情,难免有两难之时,谢载月没有说话,兀自思考着眼下局面。两个都是可怜人,可也同样是谋害楚洛的凶手,虽然同情,但是楚洛的冤屈亦要有个答案。
谢载月沉默片刻,道:“楚洛死亡时间在丑时初刻到寅时初刻,死因是当胸一刀,导致出血过多。”
莫浪赶紧道:“谢大人,我大哥他是个书生,怎么会有杀人的本事。”
谢载月看了眼水沧浪的体格,确实十分瘦弱,虽然如此,他还是说道:“若本官推断无误,楚洛确实是水沧浪杀得。”
莫浪一愣,接着脸色大变:“大人,是我干的!”
谢载月摇摇头:“你没有作案时间,况且当时楚洛已经喝醉,睡得很沉,杀她并不需要什么体力。”
说着,悄悄看了颜寒,颜寒冲他点点头,他便知道自己所料不错,接着思路也清晰起来。
“当时楚洛婢女曾说她听见屋内动静,本官怀疑过这是凶手故布疑阵,可是后来莫桥然又说,自己离开之时,楚洛喝多了已经熟睡,那么婢女听见的说话之人,确实是莫桥然而非凶手。”谢载月边想边说,也将自己心中疑惑一个个解开,“莫桥然在楚洛屋内时,凶手没有作案机会,莫桥然寅时离开后,莫浪作为放风之人,也没有理由继续留在现场,为了不引起怀疑,你肯定会跟着莫桥然一起回府,再找个借口逃跑。可寅时初刻楚洛便已经死了,你这一来一回之间,根本没有作案的时间。”
莫浪鼻翼翕张,握拳跪在水沧浪身前。
谢载月继续道:“小浪,莫桥然的刀可能是你偷得,那封钉在刑部门前的信可能也是你的手笔,唯独杀人这一项,不是你动的手。”
水沧浪推开莫浪,朗朗道:“谢大人,你说的没错,确实是我杀的楚洛,当日莫桥然走后,小浪将小门钥匙留在了门前,我开门爬窗,趁着楚洛不省人事,一刀便将她杀了,这一幕我演练过太多次,自然不会找偏。之后也是我布置现场,将线索引到莫桥然身上。事到如今,我不后悔,也不害怕抵命,能让莫桥然身败名裂,我只觉得快活。不过小浪他……身世坎坷,遭遇悲惨,还望大人从轻发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