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我马天南高台贵手?”马天南放下手中的粥碗,笑道:“那想必是有啥违禁的东西要进来啦?”此人在上海市舶司供职,这些场面也是见得多了,自然是一猜即中。

    “哈哈,果然瞒不过马大人!”蒋志清笑道:“不错,敝上有一大批货要运进来,请马大人当做没看见就是了,至于条件,请马大人尽管开,兄弟我绝不还价!”

    马天南冷哼了一声,此时他对面前的这个自称姓蒋的汉子倒有些不知深浅来了,按说他在上海滩也打滚了差不多二十个年头了,什么样的人物都见过,可眼前这个汉子虽然衣着华贵,但细看上去倒不过是个上海街边常见的瘪三,可却能让裕兴纱厂的黄胖子替他牵线,言辞中还看得出黄胖子对其十分殷勤,显然人家看的是此人背后的那个“敝上”了,这个背后的大人物到底是什么人?做的是什么勾当?会不会惹来什么大麻烦呢?马天南不禁沉吟了起来。

    半响之后,马天南问道:“马某这里问一句,你们运的是什么货?还有,你的东家是谁?”

    “这个——”蒋志清稍一沉吟,沉声答道:“是大米,缅甸大米。至于敝上,请恕兄弟我无法告知,不过可以透露一句,是柳先生的朋友。”

    马天南闻言一愣,反问道:“厚德银行的柳先生?”

    蒋志清点了点头:“不知马大人满意了吗?”

    “那好,既然是柳先生的朋友,我自己也就不要钱了,不过我的同僚手下需要一些银子打点!”

    “没问题,不知道两万两够了吗?”

    “够了!”马天南闻言暗喜,按他的估计,有个四五千两就足够了,剩下的自然都入了自己的腰包,他本以为对方出个一万两最多了,却想不到对方如此大方。

    “马天南郑重其事的将蒋志清早就开好的银行本票纳入怀里,低声叮嘱道:三天后,吴淞口码头那边都是我的人,就在那里上岸吧,我把人调开两天时间,如何?”

    “那就我就替敝上谢过马大人了!”

    三天后,吴淞口。

    “快搬,今天东家发善心,中午晚上两顿红烧肉加白米饭,大伙放开肚皮吃!工钱翻倍!加把劲呀!”一个工头大声对衣衫褴褛的搬运工人们喊道。在他的身后的江面上,两条货轮正缓慢的向码头的栈桥上停靠过来,淡白色的白烟正从烟囱中飘出。

    “好!”人们齐声欢呼起来,他们中间不少人已经有大半年没沾荤腥了,沉重的体力劳动和菲薄的薪水压弯了他们的背脊,不少人还不到三十便两鬓斑白,形容枯槁。

    这时十几条汉子搬着木桶和装着碗筷的箩筐走了过来,闻着飘来的饭肉香气,人群中立即一阵耸动。工头一击掌,大声喊道:“别挤,人人都有,今天东家杀了两口肥猪,大家放开肚量吃,吃饱了好干活!”

    人们立即围了上去,数十只手立即向木桶和箩筐伸了过来,发放饭食的壮汉们一面挥舞着棍棒驱赶开工人,一面将装了饭和肉的大碗塞到伸过来的手中,得到食物的幸运儿立即不顾滚烫的米饭和肉,一边往嘴里塞,一边向外边挤了出去好享用自己的战利品。那工头看了看那些抢作一团的搬运工,向站在一旁的蒋志清献媚的笑了笑:“饿疯了的穷棒子,让老爷见笑了!”

    蒋志清没有回答,眼前的情景是如此的熟悉而又陌生,就在几年前,自己也是这些为了一顿饭挣得脸红脖子粗的人们中的一个,他自嘲的笑了笑,转过身对工头问道:“三千五百吨米,两天时间能够卸完吧?”

    “您就瞧好吧!这么好的伙食,工钱,这些穷汉子还不拼命干活?”工头殷勤的在一旁的靠椅上擦了擦:“蒋老爷,您就坐这儿看着就是了,有我老徐在这儿盯着,出不了差错!”

    “嗯!”蒋志清施施然坐下,低声道:“你也知道这些米的事情,容不得外边人知道,码头自己的装卸工见识广,嘴杂,所以才让你东家请的人。工钱多少不要紧,两天内把米卸完就行。”

    “您放心,待会一吃完饭,我就让他们开工。”

    余志恒坐在地上,大口的吞咽着碗里的米饭和红烧肉,自从来到上海后,他几乎就没有吃过肉了,几乎都遗忘了肉是什么滋味。

    “志恒叔,你吃完了吗?我们再过去盛一碗吧?”一旁的年轻人一边恋恋不舍的舔着碗沿,一边有些害怕的看着不远处饭桶旁的几个汉子。

    “嗯!李素,我们一起过去。”余志恒将最后一口饭咽下肚子,站起身来和那个年轻人向盛饭处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