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景行端着相框仔细端详了几分钟后才轻轻放下,朝一旁神色复杂的杨寿云笑道:“您老也有看走眼的时候啊?”
杨寿云紧皱眉头:“这扇面真有问题?”
“嗯,我可以肯定,绝对不是董其昌亲笔所作。”
“不可能啊,我仔细研究过,也找其他人看过,都说是董其昌的手笔,这笔法风格一看就是董其昌晚年时期的作品,不可能有假,”杨寿云摇头道,显然不太相信徐景行的说法。
不过也正常,杨寿云是国家书法协会会长,在书法方面的造诣就算不是最强的,也是最强的那一档中的一位,不然是绝对坐不到那个位置上的。
也就是说,杨寿云本人在书法鉴赏方面的能力是非常之高的,高明的书家一定是一个高明的书法鉴定师,在鉴定书法本身方面有着一般鉴定师所没有的优势,所以越是那些书法造诣较高的人,在鉴定书法作品时就越自信。
杨寿云身为书法协会会长,自然更加相信自己在书法鉴定方面的功力。
然而这样的人毕竟不是专业的鉴定师,鉴定一幅古书法作品的真伪,不光要看书法本身,还要看款识、钤印、纸张等元素,甚至要结合复杂的历史史料来相互对比才能得出准确的鉴定结论。
所以,杨寿云这样的专业的书家在鉴定古字的时候是有优势,但也有劣势,其中最大的问题就是很容易被品质极高的高仿品糊弄。
一般的高仿肯定瞒不过杨寿云这样的高手,但是有的高仿品真的可以以假乱真,甚至,有的高仿品写的比原作还要有水平。
如此一来,杨寿云会看走眼也就不奇怪了。
那么这幅字的问题出在哪儿?
徐景行笑笑,对杨寿云道:“这幅字是后人的仿作,模仿的水平极高,尤其是在‘形’的模仿上几乎到了一模一样的地步,不管是结构还是笔划甚至是字体风格都跟董其昌没多大区别,唯独没能模仿出董其昌那种独特的精气神来,要知道,董其昌这人的一辈子可以说是相当的如意,在庙堂身居高位,在野下声名在外,想出仕就出仕,想下野就下野,并借此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政治风波,过的非常舒坦,可以说是一个标准的富贵人,他的笔法里有点与众不同的闲气和贵气,一笔一划都显得特别自如,这是一般人模仿不出来的。”
杨寿云呆了片刻,“还真是这个理儿,只是,这种说辞的说服力还不够啊。”
“当然,如果只是这样,我就不显摆了,最大的破绽还在纸上,但不是这些文字,而是钤印,”徐景行从容的指着扇面左下侧的一枚钤印道:“这是一枚‘董玄宰’的朱文印,从外形看跟真品毫无二致,但如果用放大镜仔细观察,就能发现端倪。”
“什么端倪?”杨寿云急忙追问。
“您找一枚放大镜来。”
一旁的小姑娘杨玉洁飞快的跑出去找了一柄放大镜过来递到徐景行手里。
徐景行笑着摸了摸小姑娘大的脑袋,然后直接将放大镜递给杨寿云,“您仔细看那个‘董’字的右下侧的边框,正版的边框那一段是完全断裂的,而这幅扇面上的则是似断似连,您是经验丰富的大书家,经常使用印章,肯定明白其中的不同。”
杨寿云半信半疑的拿着放大镜仔细端详了好几分钟,然后又翻出一本《古字画钤印大全》找到董其昌的钤印,来来回回的对比了两分多钟,这才半是懊悔半是钦佩的长叹一声:“后生可畏,后生可畏啊。”
“其实也没什么特别的,注意观察就不难做到,”徐景行谦虚到。
“说的轻松,一般人谁能注意到这样的细节?别说一般人,就是那些个专门研究印章的专家也不见得能注意到这一点,”杨寿云摇摇头,忽然好奇的问:“对了,你刚才并没有使用放大镜,是怎么注意到这点破绽的?”
“呵呵,我的眼力比较好使啊,您也知道,我是习武之人,视觉比常人敏锐的多,别说这样的常规印章,就是那些微雕作品,我也不用放大镜就能看的清清楚楚。”
“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