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九回来说到这个驿卒,倒没有别的举动。周南说道“想必就是来打探些事情的,日后倒要留意了。”小九让周南睡下,自己出去和另外几个鹰卫队的人轮流在暗处盯着去了。
第二天一早,都亭驿的监官领着两位穿一身紫色官服的人进来了,看样子,职位比昨天的蔡鞗和吴时的品级高。这二人身后还跟着两队随从,每人手中托着漆盘,上面放着华丽精美的各样器具,还有的是二人共抬着一个大的描金礼盒。
其中一个穿紫袍的官员拿出一份红笺,朗声读道“今有辽邦驸马等人来朝觐见,特赐龙凤茶一十斤,每斤用金镀银竹节合之,明金五彩朱漆匣盛,龙茶五斤,凤茶五斤;御用杏仁煮发酒一十瓶,各用金镀银花瓶,明金五彩朱漆匣盛;金花银器一千两,盆一十面,盖碗一十副,每副两件;别赐蔡州丹参、郓州阿胶、广州木香、琼州沉香、郓州天麻、齐州半夏、定州枸杞、西京槐胶、寿州石斛,以上各药,每药十剂。明金五彩朱漆匣盛。”
每读一样,后面的侍从便将一样礼盒捧上来,放到廊下。好半天才读完,廊下已经堆满了红色的礼盒。
宣读完毕,驿馆的监官退下后,其中一个身材颀长、容貌白皙的中年男子向周南说道“某乃驸马此行的馆伴使,英国公蔡攸,字居安。往日也曾与驸马相识。”(注攸,音友。)
周南奇怪问道“蔡少师位尊权重,在下区区一个燕地汉人,如何能够得遇少师?”
蔡攸哈哈一笑,说道“光彩处自是前面的童宣抚一人领去,某只是宣抚副使,提调粮草辎重,驸马自然不知。”
周南这才知道蔡攸曾经作为童贯的副手,也算是与自己有交了,周南微微一笑道“幸会。”
蔡攸身旁的另一位官员是一位年过四旬的男子,风度翩翩,外貌俊逸,脸上却带着一丝轻佻,拱手向周南说道“不才乃馆伴副,使尚书左承李邦彦,字士美,人称李浪子。”
蔡攸在一旁笑着说道“此乃浪子宰相是也。”
李邦彦不以为耻,反而得意地说道“看尽世间花,踢尽世间球,享尽世间乐。此乃人间至理,有什么好遮掩的?蔡老相公不也让官家尽享丰亨豫大么?我辈享不得丰亨豫大,只有花间、酒里得些乐趣了。”
周南心中一动,向蔡攸问道“昨日蔡鞗与英国公……”
蔡攸得意一笑,说道“昨日接伴使蔡待制乃是某家五哥儿。”
周南冲口说道“可是娶了茂德帝姬的蔡家五公子?”周南模糊记得,赵佶最漂亮的公主茂德帝姬赵福金,就是昨夜和自己在州桥相会的那位,历史上应该早已经嫁给了权臣蔡京的第五个儿子,至于蔡京的第五个儿子叫什么名字,他就不记得了。靖康之变时,赵福金和这位蔡鞗应该结婚好几年了,可是现在赵福金怎么还是待字宫中呢?
“正是!”李邦彦接过话说道,“三年前,官家就是要将茂德帝姬下嫁于蔡待制的,只可惜一桩好事,却给通灵先生一句话给搅了。”
“也不必说是通灵先生给搅的,姻缘乃上天所定,岂是一句话能搅了的?近日官家已派人来,说要让老相公延人到宫中提亲,这婚事十分已成了九分了。倒是又该让那老贼得意了。”蔡攸恨恨地说道。
周南吃了一惊,听蔡攸说话的意思,老贼两个字好像是送给他老爹的,怎么作为人子,反而当着外人的面,骂自己老爹呢?
李邦彦见周南神情,不以为然地解释道“人家父子家事,打便打,和便和,谁人管得?”
周南闻言又是苦笑,自己久在燕地,来到这汴京城,倒真成了没见过世面的乡巴佬了。昨夜刚和赵福金相会河边,倒不好问赵福金的婚事,周南只得问道“不知通灵先生是谁人?竟能左右皇帝陛下?”
“嗨,不过是个蒙骗官家、骗些钱财的牛鼻子老道。”李邦彦虽然身为宰执,可是说话口气却和市井无赖差不多,“通灵先生就是林灵素,官家如今最是信重此人,任由他在皇宫边的上清宝録宫住着,搜刮无算。”
蔡攸又说道“还有一事,好教驸马知道午后官家要在紫宸殿召见四方来使,今日夜间便要在宣德楼赏灯。驸马可要早做准备。”
周南不解问道“在下也知道赏灯一事,只是上元三日已过,又如何赏灯?难不成只是在这宣德楼前弄些灯火出来?”
蔡攸解释道“驸马有所不知,上元节本是三日,但逢大事,凭官家心意,自然可以延长。这也是有先例的,太祖皇帝时,便曾因南朝来附,便下旨上元节延长三日,到了元月二十日方散。这一次,官家为使四方来使云集京中,延长到了今日。说起来驸马可是堪堪赶到。”
虽然这两个人人品、名声都不太好,可是难得这二人知道的事情又多,最重要的是敢说出来。三人在房中竟然聊得很是热闹,竟然说了有多半个时辰,外面有驿卒进来说道“禀相公知道外面四方馆的人在等着了,说是午时前要将觐见礼仪教授完毕。初时见二位相公在堂上说话,不敢打搅,现在时辰已近,不得已,让小人进来通报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