耶律大石站在宋军大营东南方,身前一个远拦子正在向他报告宋军营中变动。刚才焦安节带领自己右军离开大营,向南而去。手下便有将官嚷着要如同萧枢密那样,率军从后追杀南人。耶律大石没有同意。
不是耶律大石仁慈,而是这次焦安节带兵逃跑,和刘延庆带兵逃跑不同。刘延庆率领的全都是骑军,必须一鼓作气将其击垮,所以就不能给刘延庆喘息和醒悟过来的机会,所以要立即追杀。可是焦安节所率领的,绝大部分都是步军,从这南人大营到雄州,相去二百多里,便让他们跑上一夜,也能追的及。耶律大石想的是趁着南人中军和右军、后军逃离,营中空虚,先将大营攻下,彻底铲除宋军在辽国地界内的根基。
耶律大石把握机会不可谓不精准,派出一支五百人的骑军,向南绕过一个大圈,来到大营西面,然后拼着死掉几匹战马,突进宋军大营,这宋军大营也就彻底完了。
谁曾想,大营里只剩一路左军了,竟然还有心思分兵守护大营各处,打退了他派去的偷袭的骑军。而且没过多久,耶律大石就在听到了不远处宋军大营里传出来的“守护大营”的怒喊。
“这大营一时半会儿是攻不下来了。”耶律大石自言自语地说道。
“林牙,凭我五千精兵,如何会攻不下这破营?”手下将官不服气地问道。
“我契丹勇士是用来赶跑南人、守卫燕京的,可不是和这些南人士兵换命的。”耶律大石不屑地说道,“刺葛,你领一千人,守在此处,不断袭扰,勿令南人逃走。其他人,随我前去赶杀南人逃兵!”耶律大石终于下了决心,不再为这一座孤营耽误自己的时间了,他要去带兵追杀那些跟随焦安节逃走的兵马,让他们永远不敢再来大辽的地面上。
“请林牙放心!”那个名叫刺葛的契丹将官领命说道。
刘延庆率领的骑军根本就是慌不择路,只是沿着来时的道路,也就是刘李河东岸向南逃去,却不知道,这样的路线,反而是绕了一个弧线。而去逃走的方向只能是向前或者是向左前,更加有利于萧干的追击。
一路之上,宋军已经是把速度提到了最高,生怕一个落后就给后面的番军追上杀掉。为了提高速度,宋军很快便将那些无用的累赘一件件都丢在了逃跑的路上,头盔、铠甲、弓箭、腰刀,逃跑的时候,要这些还有什么用呢?除了浪费些战马脚力。
这反而让萧干倒不急着追上了,只是轻松地跟在宋军的后面,不紧不慢地看着宋军狼狈逃跑。就像追赶虎、熊等大猎物,要将猎物惊吓一番,让猎物不停地跑,直跑得没有了力气,再将猎物杀死。那时候的猎物,不管平时多凶残,也就没有了反抗的力气了。
天色渐渐明了起来,已经是黎明时分了。萧干和他的手下甚至都不用去看前面逃跑的宋军,而是只沿着地上东一件、西一件的衣甲兵仗等物就知道宋军是逃向哪里了。
快要过了固安城了,隐身在岸边茂密草丛里的刘李河河面上,升腾起一团团的白雾,时而被风吹散,时而又聚集起来。萧干扫了一眼东方发白的天空,脸上冷冷的笑意渐渐消失,眼神变得像饿狼一样凶残、无情。
相比之下,焦安节则要幸运的多。留给焦安节的,是一段没有追兵的逃亡。萧干已经带着人马向东南方追赶刘延庆去了。而耶律大石的人还在执着地攻打着大营。
焦安节自然不肯沿着刘延庆、萧干等人的路线走,等萧干收拾完了刘延庆,回过头来,自己岂不是自己给萧干送上门吗?
所以焦安节当机立断,选择了迎着刘李河南下,而不是顺着刘李河左岸南行。排出熟悉道路的骑军,先向前去,查探出能渡河的桥,然后率领自己的右军迅速过河南下。等大军过后,焦安节还命人将刚才那座桥砸坏,掉入水中,焦安节才放心离去。
过了刘李河,走不过十多里路,便是涿州城北的胡良河了。从这里已经能看到涿州城的城头了。上面的旗帜也依稀能分辨出形状了。焦安节顾不上腹中饥饿,催促大军快行。他可不像刘延庆,丢下中军步军,只带马军就逃了。他可是把步军也都带上逃命的,等到了番兵追杀的时候,步军好歹还能列成阵,抵挡一番。
胡良河水浅河窄,一万多马、步军东西排开来,各找合适处开始渡河。有骑马过河的,有结伴牵手过河的,也有在河窄处搭上木板作桥过河的,原本也有两处小桥,都挤满了过河的人。一万多人,一个多时辰才渐渐渡完。
焦安节早已骑上马往前赶路了,后面只剩下些步军,渡过河后正慢慢按着队伍集合起来,一对对向南赶路。
路顺着涿州城东半里地外蜿蜒南去,这时候已经是寅时末了,已经能看到涿州城墙上值守的士兵来回巡逻了。还有站在城头的士兵向逃走的宋军这里张望,如果走到近前,还能看到城上的士兵眼中的怜悯。
辛苦赶路的士兵只是匆匆而又好奇地向涿州城头望上几眼,然后就继续向南,向南。
忽然有宋军发现,城头上的士兵正用兵器向北面不断地指着,离的远,几乎听不到喊什么,宋军却明白北面应当是有什么事。
有宋军忍不住向北看去,不禁大惊他们刚刚渡过的胡良河北面,有铺天盖地的番人骑兵正纵马奔来,根本不将刚才宋军渡的胡良河放在眼里。
听到后面渐行渐近的蹄声,前面的焦安节和他的马军自然是一马当先,向南跑去。紧跟着的步军也拼命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