步入山谷深处,约书亚的斗篷被浓厚、湿腻的白色雾团浸湿,走在布满水泽的坑洼地面,他能感觉到从脚底传来的沁人凉意,小径两侧是成排插着树精头颅的木桩,一直延伸到了迷雾深处。
这地方,比初来时要阴森,恶劣的多。
不知何时,天空倾注而下清冷之雨,刹那间,整个人从头到脚全部湿透。隔着重重树林,约书亚能听见暴雨坠落在心湖的声音,雨声嘈杂毫无旋律,随着他的靠近越来越响。
在木栈桥边,约书亚看到了一具尸体,那是一个穿着修身中长黑色风衣的男人,他戴着三角帽,面容遮掩于面罩之下。
他靠在一颗倒塌的大树的树干,一手拿着一把短锯,一手是一把约书亚认不出来的武器,浑身都是血,搭在风衣上的披肩支离破碎,像是被某种尖锐利器撕裂开的,大概距离他死亡的时间没有过去多久,在雨水的冲刷下,尸体还没有发出明显的臭味。
雨水还在凌乱地落下,顺着男人苍白脸庞滑下,或许是他是一名迷路的冒险者,误入了魔女的领地,重伤之后,在这个荒无人烟的地方,凄惨死去,又或许他是一名魔女猎人,追寻猎物而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狩猎失败了,死在了他狡猾的对手手上,但无论如何,天际正是有这样一群人存在,夜里的魔物才变得不再那么肆无忌惮。
约书亚蹲下身扶手阖上男人的双眼,“愿斯坦达尔与你同在。”
走过木栈桥,踏上了湖中央的凝视小岛。
环绕小岛一周生长的树木在暴风雨中摇晃不止,碎叶,枝干被粗暴地打入泥泞的地表,又随风卷起,湖面是被暴雨落下掀起的无尽的涟漪。
这场暴雨让本就迷雾丛生的凝视小岛,更加朦胧,格伦摩利魔女赖达狰狞的面孔在烟雾里时隐时现,就如初见时那样,她的喉咙像是卡住了什么东西,发出的声音像乌鸦一样刺人耳膜,面上也是带着讥讽的笑容,一见到约书亚,她就阴恻恻地道:“哎呀,稀客来了。你身上的诅咒已经解除啦。原来那个老东西也学会变通了。”
约书亚停下脚步,注视着迷雾里的魔女,紧紧锁着眉头,木栈桥上的尸体就是出自她手的“杰作”。
看来赖达断定他会来,并没有丝毫的意外。
斗篷下,黑发的男子一如既往没有什么明显的表情,极寒的大雨顺着他的脸颊流下。他不曾擦拭一下,看着赖达的眼神十分冰冷,甚至带着一丝恨意。
“你是莫拉格.巴尔的手下吧。”
赖达用发黄的舌尖舔舐着爪子上的血迹,抬起布满血丝的眼对上约书亚的视线,她笑了笑,“谁知道呢?毕竟像我这么有魅力的女性,可是每天都很忙的,呵呵呵。”
注视着不远处那张属于乌鸦鬼婆枯干的瘦脸,凸出眼眶里的眼珠子像是要被挤出来的鸡蛋,以及那副被兽化身躯,令人作呕的发黄的牙齿,实在让人难以将它与魅力联系在一起。
约书亚能感到自己内心压抑着的怒意在不断着冲击着他的防线,他的声音低低的,不曾改变,与雨水连成一片,却平添一分凉意。
“莉莉安一家,你从一开始就在算计我们吧。”
自地下祭坛被阿尔塔诺击倒昏厥,再从凝视小岛醒来,见到卡莲母女倒在血泊中,自己被斯坦达尔诅咒,这一些事情看起来扑朔迷离,阿尔塔诺的动机与赖达的出现。没有头绪。
然而仔细想想,一个残忍嗜杀的格伦摩利魔女怎么可能帮助一家被诅咒的外乡人?还把他们接纳到自己的地盘?
因为从一开始,她就是在玩弄这家人的命运。至于阿尔塔诺,则是莫拉格的另一枚棋子,他将这两枚棋子连在一起,布置这样一场,警戒者灭顶之灾的局。
“如果我说是,又怎么样?”赖达眯着眼睛,怡然自得地受用着来自约书亚的冰冷眼神,“别忘了,杀死她们的可是你啊。可别把责任推卸给一位和蔼的老奶奶啊,呵呵呵。”
“我可是在一旁老老实实旁观的。只不过是让雾浓了点而已。”赖达咧嘴,满口恶臭的黄牙暴露在外,她若无其事地道:“但看起来完全没有这个必要。”
“是吗?”,约书亚透明的瞳孔在逐渐深化,他一步步走向赖达,“准备好去向斯坦达尔忏悔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