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从宫里回府,卧在轻纱帐中的少女就未下过榻,宫里的太医以及京都有名的大夫都来瞧了,都说气淤凝结,惊骇过度才导致的神思困顿,形色憔悴,又开了好些滋补养神的药留下。
糜雨凄凉,冷风萧瑟,坐在窗棂下的蔓萝满脸忧色,花坛里纤纤袅袅的腊梅被荡的左摇右摆,颤巍巍的瘦小嬷嬷披着雨蓑拿绳子去顺,佝偻的身躯早被风雨打的侵湿,蓑衣被吹的滚落在地。
蔓萝有心不忍,想扯着嗓子喊她进屋,却听到青色牙床上的人儿在喊她
“蔓萝,蔓萝倒水来。”
傅骊骆吃力的支起半边身子,从蔓萝手中接过骨瓷杯盏,轻轻抿了一下口,润了润略显干燥的唇瓣,她抬眉看着满脸哀戚的婢女“怎么了?”
“小姐你吓死奴婢了”蔓萝突然嘤嘤嘤的哭了起来,抬起胖乎乎的胳膊拥住傅骊骆纤细的身躯,圆溜溜的大眼一片通红,抚着傅骊骆凌乱的秀发抽噎道“小姐,你现在好些了么?身子还酸软么?”
蔓萝伸手握着傅骊骆微凉的指尖,叹了口气“太医们说,小姐近日神色颓废,容色枯槁,想必是那日太过于惊骇所致,等吃了几副药慢慢就会好起来的。”
蔓萝伸手拨了拨傅骊骆腮边的碎发,一张圆脸紧蹙着,双手捏拳“小姐那日真是好险,想不到那温柔娴雅的太子妃竟那般毒辣,不仅害了林家大小姐,又来害你。”蔓萝一想到那张娇媚温柔的脸,就觉得脖子后一阵凉意袭来。
“多行不义必自毙。”
傅骊骆冷声呵斥,把杯盏搁到蔓萝手边,拢了拢散在肩头的青丝,眼神凌厉的上扬,贝齿咬唇“圣上对她的惩戒还是轻了,涉嫌杀人就只被贬为五等侍妾,这也太便宜她了。”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傅骊骆在心里早已预料到了,祝少司毕竟权倾东宫多年,但傅骊骆心里却恨不能凌迟她三千遍。
虽然自己的初步目的已经达到,想必那祝少司今后的名声尽失,在京都社交权贵圈怕是一辈子惹人笑话吧!
毕竟是她当今太子妃谋害林府大小姐遭辱,又戕害大冢宰千金,况且当时的大殿上有那么多权倾贵胄在场,众人都是见证,祝少司只怕再阴险今后也掀不起多大的风浪。
自己上次那番计谋也算是一箭双雕,既收拾了为虎作伥的林仙莹,又狠狠打击了声名在望的祝少司,也算对得起自己纵身跃湖的谋划。
虽因着凉小病了几日,但说到底自己也不亏,傅骊骆思忖着如水的眸子越发的犀利起来,似裹上了一层寒冰。
她那日洞察到林仙莹不轨的行迹后,原以为她会及时收手,没想到那林仙莹竟那般阴毒,要不是自己出手快,此刻清誉受损惨遭虐待的就是自己了,傅骊骆想想都有些后怕。
“小姐,奴婢去给你端药。”
蔓萝看着自家小姐渐渐发白的面皮,心里一阵酸楚和愧疚,想起小姐受害那日,自己还在宫门口与人嬉戏攀谈。
傅骊骆沉吟着扶额,茫然的看着蔓萝掀帘出去,翠玉镶珠的流苏卷帘被拨的叮叮当当,似坠入玉盘的珠子,清脆的响声慢慢勾起她如云的思绪。
想起那日众人都去了太华殿,她一人卧床在偏殿休憩,迷迷糊糊间,那温文娴雅的祝少司拐了进来,清退左右后竟狞笑着,拿出藏在手袖里的剪子朝她脖颈划去。
幸而那七星剑谱暗中温习了几月,不然虚弱的自己还真不是那丧心病狂的祝少司的对手。
回忆如潮水般涌来,傅骊骆冷不丁打了个寒颤,纤细的身子越发冰凉起来,那日的湖水那么冷那么冰,她到现在还感觉的到那窜动在四肢百骸的凉意,仿若置身冰天雪地,犹如那八年前的雪夜
闭着眼睛倏然想起那日,那玄衣男子冷冽中带着温润的眉眼,还有他那滚热的心跳,霎时间傅骊骆的两颊竟渲染起几抹桃红,像涂上了一层水色胭脂般旖旎。
“大小姐,魏国公府的二小姐来了。”恍惚间洪嬷嬷缩腰站在流苏卷帘门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