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夜色一点点降临,冬季的黑夜总是来的那么仓促,不给人喘息的机会就悄悄把整个天幕都遮住,只留下让人一眼看不见尽头的黑。
这边杨安平这么久没回来,杨家的气氛有些微妙。杨安乐坐在火盆的角落里搓着手,心里急的不行,却不敢表现出来,床上的父亲问起,他只是喃喃说可能东西买多了错过了回来的车。
杨母大约知道大毛去看二女儿杨喜去了,却不敢和杨壮强说,自己这男人,年轻时她不觉着有什么不好,一身的力气,能挣钱养家,性子又粗放,浑身的男人气概,长的也是浓眉大眼的,当时是村子里不少姑娘的梦中情郎。
只是她不知道为什么,这个男人随着时间的推移,越来越衰老,越来越无能,也越来越暴躁,他总是把一切的不幸归咎于别人,总是肆无忌惮的在伤害身边的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像陌生人一样的冷酷无情。她不能否认自己也有重男轻女的思想,她承认自己会偏心大毛二毛,可是她这个做母亲的,做不到看着自己的女儿在婆家被人那么的欺辱。
床上的杨壮强还在咳嗽,寂静的屋子里他含着痰的咳嗽声极其的响,一下下的震着屋子里的妻子和儿子。
杨母听见他的咳嗽声,心里也跟着泛恶心,她知道,这个男人一会儿又会扯着嗓子把那泡浓痰吐在地上,然后拿手一抹嘴,把口角的涎液涂在墙上,前几天才换的被子上也早就脏了大片,一想到晚上还要和这样的人睡一个被窝,她心里面没有怨恨,只有满心的凄凉和麻木,女人的命,似乎生来就是这么的苦。
终于,杨安乐忍不住,起身想去给杨安平打个电话,刚一起身,床上粗狂野蛮的声音就叫嚷了起来:“你干嘛去?”
“上个厕所。”杨安乐不耐烦道,说完就摔门去了。
杨安乐刚出去,里面就传来摔杯子和不堪入目的叫骂声。
“死崽子,狗娘养的,老子给你养那大,跟老子甩脸子,要不是老子得了病,摔了腿,我打死你个不孝……”
“哥,你们怎么还没回来啊?爸在家又发火骂人了。”
杨安平接了电话却不知道说什么,病床上的杨喜人醒了,但面色枯黄,浑身瘦的只剩一把骨头,腿拖的久了,打了石膏,好不好还不知道。
“哥,哥,怎么不说话啊,没信号吗……”
林旭接过手机道:“喂,是我,学校里有点事情,我们就先回学校了,可能过几天才能回去。”
杨安乐眉头一皱骂到:“这破学校怎么这么恶心啊,都放假了还让我哥干事情!是不是就欺负我哥人老实呢,对了,看见我二姐了吗?情况怎么样呀?骂那个狗日的王全明没?”
林旭看向杨安平,杨安平红着眼睛摇了摇头。
林旭道:“看见了,你二姐还好,我们给她撑了腰,她婆婆还客客气气请我们吃了饭,一切都挺好的。”
杨安乐有点难以置信,事情竟然就这么解决了,还想问问,就听见母亲喊他进去,得了个平安信,总归还是舒了口气,虽然觉着有些可疑,但是他了解他哥人老实,肯定不会骗自己,也就没在意,问候了几句便挂了电话。
林旭和杨安平并排坐在冷冰冰的长椅上,萧瑟的风把地上的尘土一阵阵吹起,光秃秃的树桠也被风吹的直晃。
林旭握住杨安乐冰凉的手,哈着气给他暖着,低声哄道:“别胆心,二姐不会有事的,我们带她去大医院治。”
杨安平低头不语,他何尝不想带二姐去市医院,省医院治,只是,他实在是拿不出钱,他不知道自己还能怎么办,电闪雷鸣之间,他想到了路边上贴着的卖肾卖肺小广告,之前他只是无意间看到的,如今想起来,竟像救命稻草一般。如果自己卖了肾,二姐就能活下去,那么他求之不得。
在杨安平心里,他觉着只是这样似乎都不够,他欠姐姐们太多了,不是大姐二姐,他根本没机会上学,杨家夫妻这些年在外挣的钱全被父亲杨壮强拿去花了,不是嫖娼就是赌博,一分没剩却还和妻子说全给家里了。
奶奶知道,却没敢告诉儿媳,一个人扛了,至今妈妈都不知道她辛辛苦苦挣给孩子们的钱,全给自己的赌鬼丈夫花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