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博发现敌军的战舰比已方的要高,无数的敌船将已方的梅花破甲阵挤压在一起,敌人从船上跳下来,犹如平地。若不是有这梅花破甲阵的加持,此怕此刻便会被这敌军的战船冲垮,成为溃败的逃兵。

    寒博站在战船之上,他的身体就像不是自己的。他木桨被另一名水手接过,拔出残刀,便与汹涌而来的敌人战在了一起。不要怕敌人,只要你站住,保持住队形,你的战友会帮你挡住敌人。但当你溃退,你一定会死!

    不要怕敌人,如果你怕死,就不要怕敌人……对面不是人,是魔鬼,是烧了你们的家,杀了你们亲人的魔鬼……

    还有什么来着?平日里队长声嘶力竭不断在自己耳边重复的那些教训,此刻都失去了意义。寒博感觉自己的身体已经不由理智控制,仿佛一个突然冒出的精灵控制了自己的身体。而自己的灵魂,仿佛已游离了这艘战船,只默默在一边观看。

    刀光闪!

    在刀光闪烁的这一瞬间,越过那染血的刀锋,陆拾看到一张脸,一张木讷的、青春逼人的、因恐惧而扭曲的脸。

    这样的脸他见过无数次。一起在码头上扛活的苦力小陈,渔龙帮与他交好的小厮,身边一起训练厮杀的小李……或者……自己……

    敌人的刀已然突破外围的护盾,劈到了他眼前!

    脑子里仍是乱成一团,身子却仿佛有了自己的生命一般,手中锈迹斑斑的残刀直直迎上。虽起手慢了一瞬,寒博的刀却后发先至,恰好准确迎上那砍来的一刀,一声脆响,两刀相交,敌刀不出意料的断为了两截。

    然而他还是忽略了敌军那柄刀的长度,虽然那刀已断,但那砍来的刀锋仍不受阻碍一般直直砍下。刀锋停在他的面前,鲜血顺着刀锋一滴滴流下,在他眼前滴落。

    那刀并没有砍中他,他身旁一位手持短刀的战友被敌人一脚踢中,翻了一个身,跌落战船,溅起了一阵水花。原来是战友用自己的身体挡住了这一刀,救下了他的命!

    他大吼一声,那柄残刀又奋力挥出,方才那人抽刀回挡,但他手的刀却是毫无阻隔地插入了敌人的身体。

    鲜血。那不是自己的鲜血。我还活着!

    寒博这时才觉得自己的手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黏稠而温热的液体,敌人的血。他愕然看着手中的那柄残刀,一时竟忘了身在何方。他发现身边的队友一个个地倒下去,不断纷涌而来的敌人又被队友杀去,然后一同滚落,坠入大江,血如泉涌……

    城头上,浔川石白须飘荡,目光紧紧盯住眼前的混战。那艘巨舰只要再前进一步,舰上射出的巨大火球便足以砸到这段城墙,但无论是浔川石还是他身后的朔风灵尊,乃至周围笔直站立的侍卫士兵,没有一人有丝毫惊慌的神色,更毫无离去稍避的意思。

    “倒也真难为了紫莲教这帮逆贼,竟寻找到了一只远古巨滝。可惜,虽然不知他们用了什么方法驯服了巨滝残存的意志,但却不能发挥其力量的十之一,怎能敌得过这传奇灵王留下护城大阵。”朔风冷笑一声,面色却不动“他们终究还是不敢踏入负屃灵兽的射程一步,而我们的士兵,马上就要攻到他的滝船上了。”

    “撑到此时还能依稀保持阵形,这批新兵素质不错。”浔川石微微颔首不语,又过了片刻,才沉吟道“朔风你设计的这个梅花破甲阵也很不错,看来这次打赌我要输了。”

    “这次训练他们的石坚是将军您亲自挑选的人才,自然是错不了的。”朔风面无表情道“看紫莲教徒乌合之众,早已乱成一团,看来不用一刻,我军就要大胜了。”

    “不要太早下结论,这不过是他们的一次试探,就算我们胜了,也无关大局。”浔川石微微摇头“不过这个石坚不错,回来后调回浔字营,升为游击队长。这次的这批新兵能回来的,一并审查,都提入浔字营。”

    朔风点头称是,却突然声调一变“不好,红莲儿那疯婆子又亲自来冲阵了!”

    浔阳城的战船仍然在前进,慢慢凿穿了敌人的船阵。然而战斗也没有停止,变得越发的血腥。

    寒博的脸上不知沾上了多少鲜血,他没有时间伸手擦拭。身边的战友已经越来越少,接驳跳入战船的敌人已经越来越多,总是不时地突破外围的护盾,冲进了阵列之中。

    他尽力地与队友保持着阵型,手中的残刀不停地挥舞,刺出。他不知道是否刺中了敌人,他只能与战友们不断地维持着逐渐缩小防护的阵地,尽力地保护着那个仅剩下的仍在拼命摇桨的水手,还有那有那枚最为珍贵的灵弩。

    如若不是他的灵目让他能够早人一步看清敌人的刀剑砍落的线路,在这样的刀林枪雨之中,只怕他早已殒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