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明工业学校男生寝室里正在悄然地兴起了赌博风。大家常玩的游戏是“漂三页”,最猖獗时是在晚上熄灯后,堵桌旁围满学生,在一圈的烛光里,一双双的眼睛齐刷刷盯着漂到面前的扑克,像饿狼盯着羊群一样发着绿光。他们不时伸着脖子往锅里看,一张张面容在微微跳跃着的烛光里变得贪婪和狰狞。
起初大家还用饭票下注,堵桌上会摆满了大大小小五颜六色的饭票,壹角的绿票、贰角的白票、伍角的红票。食堂推出充值卡买饭后饭票不再流通,被现金取而代之。
赌博的事学校是知道的,学生会每个星期都会随机抽查寝室,熄灯后,各年级组老师拿着手电在楼下巡查,一看哪个寝室还有灯火,就用手电照着窗户在楼下喊:“这是哪个宿舍?怎么还不休息,把蜡烛吹了!”
田庆文从楼管大叔那里知道男生公寓一楼的小卖部,是汽01班《特种加工》代课老师外甥开的后,每天都要往那里跑几趟,专门告诉人家他叫田庆文,是汽01班的,还故意赊账,许多同学嫌麻烦,一次至少要买一袋火腿肠,而田庆文买东西从不买整袋整袋,而是每天都去买一根火腿肠。
“分开买和一次买总花费一样,但分开买,每天就要去一次小卖部,人家就能把我记住,小卖部的人记住我了,老师自然就知道了。”田庆文给张琰说,“在学校要是遇到什么问题,不就可以通过小卖部的人找到老师了吗?上学期我把书交给小卖部的人让老师给我划一下复习重点,你猜怎么着?嗨!我打开书后,用铅笔划过的重点清晰可见,原来都是考试题,一道多余的都没有。”
这天晚上,他从小卖部买回东西后,一吃完泡面,跟武军强他们就参与进了赌博游戏,熄灯后,他们在寝室门后面支起绘图板,把军训时发的马扎凳围了一圈“漂三页”。赵利阳门后面下铺的位置就成了香饽饽。
赵利阳对这些赌徒嗤之以鼻:“你们天天晚上这是在搞什么吧?这种游戏人生的态度不就是现实版的‘商女不知亡国恨,隔江尤唱后庭花’?”
星期天上午,武军强和几个同学逛街走到农贸市场路口,见一圈社会青年围在一起“漂三页”,看着看着手痒心也痒,就掺和了进去。他嘴里斜叼着的香烟,歪着脑袋连下几下注。跟牌、发牌、收锅底……老练麻利。
“不许动!都不许动!”突然,几名便衣警察从四周包抄上来,棋盘大小的木板上散乱地撂着扑克和钱。
“抱头!蹲下!”警察命令。
赌徒全被带进派出所。武军强还被留滞调查。
消息很快传到学校。
班主任王自民打发再次被选为班长的肖童健到329寝室询问同学,看谁知道武军强爸爸的联系方式,因为他们家里的电话一直没有接。
“你知道武军强家里的联系方式吗?”班长急急地闯进329寝室问。
“我只是见过他爸,联系方式我不知道……”张琰说。
“田庆文知道不?他是你们的室长……”肖童健说。
“室长怎么能知道人家家里的电话?”张琰问,“军强现在什么情况?会不会被拘留?”
“他已经被关起来了……”肖童健说。
“那我们先去看看他,见了他一问,不就知道电话了吗?”张琰说。
张琰和班长来到子栎派出所后,就从大楼中间的门走进楼道,这个门就是一个分水岭,西半截是警察办公区,东半截是“留置室”。
在留置室区域里一间挨一间的房子上,清一色全都是铁栅栏门,一直从地面通到天花板,每个门上都挂着锁。铁栅栏门里关着的不是狮子大象,而是一个个面目狰狞的嫌疑人,他们的衣服大都脏兮兮的,胡子拉杂好不邋遢,有的嫌疑人手腕上还带着明晃晃的手铐,胳膊上纹着龙虎虫豹,看人时眼睛里有一种凶煞的寒光。张琰的目光与这种寒光相遇后,不由得心头一颤,赶紧将目光移来。
“警察应该在这里,走,我们去问问……”班长说。
“你知道警察叫什么名字吗?”张琰问。
“张琰,张琰,我在这里……你往里头走,最后一个房子……”楼道里突然传来武军强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