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菊花一说留饭主要是为了招待车老板儿,王彩霞反而觉得跟她的关系又亲近了不少,回头看了看车老板儿(当地对赶车人的称呼),就不再跟夏菊花客气,反而帮着她招呼人一起进了正房。
给人倒了水,问了问家里收成,话就说开了。夏菊花听说车老板儿也姓夏,还笑着跟人家论了论本家,才让王彩霞跟车老板先坐着,她出来跟王彩凤商量中午吃什么。
“杀只□□。”夏菊花有些心疼的说:“把那只三年的芦花鸡杀了,等开春的时候娘再抓几只小鸡,不耽误你做月子。”
“娘,我做月子吃一只鸡就够了。”王彩凤听到婆婆现在就替自己打算月子里的饭食,挺感动的说:“等抓了小鸡都养着下蛋。”
“对了,一会炖完鸡再炒个鸡蛋,把白菜心杀杀拌个凉菜,另外再炒个土豆丝,应该够了吧。”来客了,怎么也得四个菜才象样。
“那饭呢?”王彩凤听着直心疼,可屋里坐的是自己堂姐,她虽然说不出来,却着实体会了一把什么是痛并快乐。
中午刘志全和刘志双两口子回来的时候,桌子上已经摆好了菜,王彩霞和车老板儿也由夏菊花陪着,坐在桌前。刘保国面前的碗里,盛着夏菊花给他挟的鸡翅膀,两只小黑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小嘴还凑到碗前不停的给鸡翅膀吹气,希望快点凉了吃到嘴。
孙红梅一见坐着的王彩霞,脸就有些想往下拉,刘志双及时看了她一眼,硬生生把她拉下去的嘴角扯到水平线上,强挤出笑来跟王彩霞打招呼:“姐来啦,好长时间没见姐了,家里都挺好的?”
王彩霞是当售货员的,早练成了看人说话的本事,对孙红梅笑的比对自己堂妹还亲近:“可不是好长时间没见了,红梅还是那么利索。”
刘志双因为买肉的经历,对王彩霞的印象十分好,笑着接话说:“姐可别夸她了,她这人就听不得人夸,一夸就不知道自己姓啥了。”
听起来是句玩笑话,夏菊花咋觉得说的这么在理呢?当着客人还得骂刘志双:“又胡说八道,你们几个还不快洗手去。”
王彩霞和车老板儿都看了三人一眼,发现他们洗手动作很自然熟练,并不是当着客人装出来的干净,心里对夏菊花一家的评价又高上一层。
有客人在,除了刘保国这个不到两岁的孩子,想吃什么就指什么,家里人都默契的挟土豆丝和拌白菜吃,炖鸡肉和炒鸡蛋要留给客人。
就这车老板儿在回去的路上还跟王彩霞说:“你这个堂妹嫁的不错,婆婆能干不说,还认亲。”一般只是儿媳妇的堂姐上门,炒个鸡蛋就不错了。
王彩霞有意给夏菊花卖好,笑着回答:“人家可不是认我这个亲戚,是看在你面子上才炖鸡的。”
车老板儿连忙摇头:“我就是一个赶车的,哪儿值当人家特意给我炖鸡吃。管饱饭就不错了,人家还是拿你这个亲戚当娘家客。”
说完两个人都笑了起来,心里分别想着下回来拉炒好的花生时,给夏菊花带点儿什么东西补上这顿饭的情儿。
平安庄编席的妇女们,这两天也恨不得拿出点儿东西来,好好感谢一下夏菊花。
为啥不感谢人家?一张席供销社提价五毛,生产队给她们记工分就每天多记两个,等于一天让她们多挣两毛钱,算下来比春种秋收时挣的不差啥了。
春种秋收时活多重,现在坐地场院里只是动动手就把钱挣了,可都是夏菊花编出新花样带来的。如果还不觉得夏菊花好,有良心吗?
如果跟自己的利益不冲突的话,大部分人都不会昧着良心装成看不见谁给自己带来的好处。场院里编席的妇女就是如此,现在她们嘴里夸着的夏菊花,连夏菊花自己都快不认识了。
不认识也得认识,每一个单独来向夏菊花请教的妇女,不先夸她两句,都不好意思把问题问出口,夏菊花只好无奈的接受了这种相处模式。
夏菊花觉得不适应,妇女们一开始也很忐忑。毕竟夏菊花刚来编苇席的时候,很有几个人想等着看她的笑话,也附合过李常旺家的说法。要是夏菊花是个报复心强的人,教花样的时候故意说错一点儿,或是问一遍就不耐烦了,自己学不会怎么办?
所以得夸夏菊花,狠狠的夸她,夸的她不好意思藏私,夸的她顾不上编自己手里的席子,夸的她留在场院里别回家,方便大家随时请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