芳菲本该才是一对儿的,并且芳在前,菲在后,心思稍微细致点的人光从名字听听就能听出里头的猫腻来。
清川虽是个小厮,但是自幼跟着谢景昭,也是识字并且读过一些书的。
她看谢景昭琢磨起池家几个姑娘的名讳来,立刻就明白主子也是对此事生疑,于是连忙说道:“池家给姑娘们取名的事确实有些曲折,长宁伯本来就对柳氏一往情深,虽然是古姨娘先生下的孩子,但毕竟是个庶出,并且还是个女孩儿,当时长宁伯的心思应该还全在正室夫人的肚子上,所以就暂时没顾上给大姑娘取名。后来等柳氏的肚子瓜熟蒂落,虽然也没能生出儿子来,但显然长宁伯还是欢喜的,他取了‘芳菲’二字,原就是要赠予两个嫡出女儿的,可谁曾想随后三姑娘就被送出了府去。他家那位柳氏夫人……”
长宁伯夫人毕竟也是京中贵人,清川不敢造次,所以偷瞄了谢景昭一眼,还是尽量斟酌了下用词才选了个妥实点的字眼:“性子弱些,也容易心软,女儿送走之后她郁郁寡欢,那位古姨娘却颇有心计,见缝插针,将自己女儿抱了过去。之后……池家大姑娘就和二姑娘一起都是在柳氏院里养着了,直到十来岁的时候,姑娘们大了才各自分院出去。”
自己的亲生女儿,找了个身体不好的借口遣送出去,然后心中难安,便将庶出的女儿抱过来填补了这个空缺,给了嫡出女儿的名字,又做亲女儿一般好生的养着?
世人瞧着也只会赞这位长宁伯夫人一句心善大度,对待庶出的女儿宽厚又仁慈,可是——
她是真的善良吗?
将亲生的女儿放出去自生自灭,这世上只怕也没有比这更心狠又恶毒的母亲了吧?
谢景昭心里没来由的一阵犯恶心。
脑中忽而浮现出池芮忐忑又坚定望他的眼神。
她看着乖张无状,像极了一头披着羊皮却在他面前伪装纯良的小兽,她确实不完美,也没有表里如一的美好,可是想想池家待她的种种……
她在池家连个合适的名字都不配有!
池家什么也没给她,现在却因为池芳不愿嫁给自己这个名声不好的纨绔,还把她拎过来做挡箭牌,肆意摆弄利用?
她就是对池家的那些人再不友善,也都情有可原了。
谢景昭甚至还隐隐觉得她这样其实还挺好,若世人皆是以德报怨,那又何以报德?一个小姑娘,有点自己的主见和脾气,倒也不是什么坏事。
他回到府里,天色已经开始转明,回房就倒头睡了个昏天黑地。
长宁伯府这边,池菲果然是没敢去作妖告状,池芮昨天等到入夜还没见动静,就知道那事儿是糊弄过去了,于是安安稳稳睡了个好觉。
这天一早,她照常按着池重海出门之前的点儿起床,候在主院院外等着给她这个才认识的亲爹请安。
池重海是个一板一眼的读书人,虽是个温厚儒雅的脾气,但在家也是甚有大家长的威严,时常板着一张脸的。
他见得池芮,面上不显,只略略颔首:“倒也不必晨昏定省这般麻烦。”
池芮面上笑得乖巧却疏离:“姐妹们常在父亲和母亲跟前尽孝,父亲大人和母亲大人慈爱,免了她们请安她们自当感激,可是女儿才刚回府,确实应该多对二老尽心的。”
“嗯。”她把话说得周到,池重海倒也无法驳她,只模棱两可将就着应了一声,又道;“你母亲身子向来不好,要晚些时候才起,一会儿日头就该起来了,大热天的你也无需在这里站规矩,回房去吧。”
池重海不待见她,池芮知道原因,但她回来之后才发现——
柳氏似乎更烦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