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六州灾情及相应救济方案已列于簿上,望过目。”
牧令词躬身呈上折子,退到殿前右侧。
赵克手持象牙笏立于大殿左侧,觑着眼看牧令词不慌不忙的神色,笑他还不知后头有什么好戏在等他。
高宣帝展开折子,细细地审阅了一番,目光锁在“原州”一栏上。
“牧卿,原州的灾情虽说不轻,可是这账目上拨的银子却比灾情最为严重的汉、衝二州还要多,这怎么行?”
“回禀陛下,微臣在起拟草案时,与陛下的意见不谋而合,认为赈济之款汉、衝二州当在原州之前,然门下省坚持要以原州为先,封驳草案,微臣不敢贸然行事,故上奏请陛下定夺。”
牧令词说话恰如其分,无形中将赵克引入局中。
“赵侍郎,确有此事?”高宣帝锐利的眼神落在赵克身上。
赵克早有准备,从容自若道:“确有此事。不过,臣这么做也实属无奈。往年拨款,各州之中钱款最终下发到最基层的,属原州之少,可见原州官吏腐败之猖狂。如今陛下日理万机,臣私以为提起此事只会为陛下徒增烦恼。拨给原州的银子数目虽多,经过地方的层层筛网,也和各州的差不了多少。如今原州的灾情刻不容缓,臣想着先解决燃眉之急,至于后患,臣以告知御史台着手下到原州巡视官员了。”
高宣帝未答话,审察着赵克的神色,仿佛要将其盯出个洞来。须臾后,他又扫了一眼一旁面不改色的牧令词,道:“牧卿,你可知道这些说法?”
“回陛下,臣与赵侍郎意见相左,在商讨此事时确实听过赵侍郎的说法。臣以为此举只会助长原州地方的气焰,官吏私吞公款,何厌之有?这个口子只会越撕越大。派遣御史台监察固然有一定的效果,但是这么多年来御史台不是没有对原州予以最严厉的制裁,可结果大都相同。因此,灾款只能拨少,不能拨多。臣请求担任宣慰官,兼负监察职责,确保物尽其用。”
这牧令词是烧坏了脑子不成?怎自己往火坑里跳?赵克心中一凛,他今日前来就是要牧令词向皇帝打报告,然后引牧令词上钩,去当宣慰官,待其回来时,就可以弹劾他潦草塞责,拿钱不管事,最后落得个和地方勾结的罪名,那么门下省的对敌也算是可以除去了。
高宣帝听罢也是略微诧异,宣慰官是个烫手山芋,大臣们恨不得抛给他人,这中书令却主动请缨,实在是令人惊喜。没有金刚钻不揽那个瓷器活,牧令词的才能他是信得过的。不如,就准了他?
“陛下,”高宣帝见赵克上前两步,抢话道:“牧大人上任不久,中书省上下都需要他一手操持。原州的灾情一时半会儿也无法解决,此时把牧大人派下地方,怕中书省是周转不下去。微臣在门下省也算有些时日了,手下几个助手颇为得力,走动几日不打紧的。”
又来一个?高宣帝揉揉眉心,睃了一眼傍在身后的叶公公。心里和明镜儿似的叶公公只是哈着腰不语。
这下高宣帝再傻也明白两人暗暗在宣慰官这儿较劲,他准了其中一个,另一个就不会善罢甘休。宣慰官是个吃力不讨好的活,这赵克比起中书令倒是心虚得多,像是怕牧令词查出点什么。
殿前两人僵持不下,高宣帝摆摆手,“罢了,赵卿说的话在理,牧卿,你就留在京城吧。如何?”
牧令词作势上前一步欲要再做一番争取,“陛下。”
“嗯?”高宣帝对他摇摇头。
牧令词似有不甘地闭了嘴,退回站位。
“臣谨遵圣旨。”
高宣帝笑逐颜开,“那么,赵卿就去准备吧。”
赵克忐忑领了旨,脚步沉重地踏出了英武殿。他这番实在是无奈之举,方才牧令词据理力争,看来是下了决心要顶着两败俱伤的风险去原州查一查他之前和州官做的勾当。眼看着陛下就要答应他,他不能不自己领了这个职。
“东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