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确信那些都不是梦,可一时间又不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当年郭嬷嬷明明犯了宫规,被蒋贵妃杖责致死,怎么还能站在她面前,同她说话呢?
她清楚的记得,在郭嬷嬷死后,自己一人独居深宫,举步维艰,不知熬过了多少个漫漫长夜,直到父皇册立九弟容准为太子后,才顺带将她封为亲王,允许出宫建府。
那时,除了她如逢大赦般的叩首谢恩,其他早已明争暗斗多年的后妃皇子们都郁愤难平,容准既非嫡子也非长子,论贤德才能更是不值一提,只凭着受宠的母妃坐上储君之位,谁会甘愿就此退让,将来俯首称臣?
众皇子中,或许也只有她从未觊觎过金銮殿上的那个宝座,因为——
她虽被冠以皇子之名,却是女儿身。
“锦儿,别再想那些虚无的事情了。”郭嬷嬷上前撩起帐帘,稍作整理了下凌乱的床榻,笑着道,“过几日可是九皇子的生辰呢,你可给他备好贺礼了?”
九皇子的生辰?容锦愣神良久,忽然开口问道:“奶娘,九弟这是过的几岁生辰?”
“锦儿!你怎么睡个一觉起来就迷糊了呢?”郭嬷嬷皱起眉头盯着她上下打量,“这月初六不正是九皇子的十周岁生辰吗!”
但容锦才是惊鄂万分,容准才刚要满十岁?那她岂不是……
“奶娘,快!快给我拿块铜镜来!”容锦着急地跳下床榻,一个踉跄险些跌倒,幸好被眼疾手快的郭嬷嬷扶住了,郭嬷嬷虽然一时不明就里,但还是赶紧将木架台上的铜镜递了过去。
铜镜上积了层薄灰,光泽暗淡,显然平日不经常被使用,此时蓦然映入一张清秀素净的脸庞。
她竟然重新回到十六岁的时候了。
这个念头从脑海里闪过的那一瞬间,容锦激动得胸脯剧烈起伏,十六岁,也就是昭元十八年,郭嬷嬷死去的那一年。
这时,殿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断了容锦的思绪,她抬眼就见到喜雀慌慌张张地跑进来,说道:“七皇子,不好了,雪衣又不知跑哪去了,奴婢寻遍宫里各处角落都找不到!”
容锦闻言色变,瞳孔骤然紧缩,一股前所未有的寒意从心头升起,冷彻全身。
雪衣是她养的一只白狐,是前些年西域大宛国主派使节进贡给父皇的贺礼之一,父皇赏赐给了如今最受宠的蒋贵妃,但不料蒋贵妃抱过去一小会儿就浑身起了红疹,瘙痒无比,而皇上恩赐又不敢辞,就随手丢给容锦,这小家伙平日就喜欢四处乱窜,没少给她惹是生非,她倒不是因为担心它会出什么事情,而是这一幕已和记忆里发生的事情完全重叠。
原先雪衣就曾走失过一次,郭嬷嬷领着几名宫人找了三天两夜都不见踪迹,而当几乎快要放弃时,却是三皇兄托人送了回来,说是无意中在钟棠宫的那口枯井里发现的。
容锦极力压下心头的不安和慌乱,低声问道:“钟棠宫找过了吗?”
“没有……除了那,其它地方奴婢都找过了。”喜雀脸上露出一丝惊恐,那可是赵淑妃所住的宫殿,那位娘娘脾性出了名的喜怒无常,宫人们都不敢轻易靠近,以免招来祸端,雪衣要是真跑那去了,怕也是要回不来了。
“你先去忙别的吧,这事由我来想办法。”说着,容锦思量片刻后站起身,从旁边的木架取过外袍披上,走到殿外时放眼一望,便见金碧辉煌的宫殿层层叠叠,楼阁高耸,遮天蔽日,心底莫名涌出一股彷徨无力感来。
倘若所有事情将都重新来过,那接下来的大小风波她又该如何应对?
“锦儿,等等!”郭嬷嬷从身后唤住她。
“奶娘?”容锦脚步一顿,回眸看她。
“你不会真要去钟棠宫找那只白狐吧?这小家伙也不止一次胡跑,没准一会就自己回来了。”郭嬷嬷急忙走到她跟前,拉住她的胳膊,“而那位淑妃娘娘素来不喜旁人叨扰,何况在她眼里,你又是蒋贵妃的孩子,她俩本来就不对付,你现在贸然前去,当心怒火撒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