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柜的便叹:“客人要往青州,盘缠只怕孝敬差拨的为多,几日酒肉,管他便是,也不必计较,只教这爷爷,莫将小店一把火少了,便是祖宗显灵,苍天有眼。”
赵楚讶道:“这厮看是个泼才,也须顾些王法,怎敢这般行事?”
掌柜的叹道:“客人只管不知,小人大名府上多年,这爷爷,早晚耳闻,不啻小儿止啼,他是个痴呆的,倘若发作,哪管甚么王法,将人打杀,也不过往衙门里使些钱财,小人们贱命,便是他杀了,也是杀了。”
赵楚心叹道:“这般天下,为他做事的,都道这般不好那般不是,及李邦彦那厮,将大路都卖弄给金人,难怪北征抵抗不断,不能复中原大好河山,人心已是失了。”
当下谢过掌柜,道:“倒要多谢丈丈,安排他内屋时候,切莫教见了自家娘子,恩情山海一般,俺纵然再罔顾些人命王法,也须护她周全,倘若那呆子发作起来,只怕要教丈丈吃些不落好。”
掌柜的闻言色变,心内暗暗叫苦,道,这人也是个呆子,朱扶龄发作,最多毒打,这爷爷却是个索命的。
叫苦不迭,忙忙将跑堂的唤来如此这般吩咐计较,自引赵楚往后厨里取了酒食,那烧火的妇子,瞧着赵楚只是看,分明世仇一般。
赵楚不去详查,再三谢了掌柜的,拔足往后而去。
那掌柜挑帘看他果然去远,回头喝道:“你家那厮,本便是个刀子口上吃饭的,既扮了金人,为他杀了,你怨愤,自家理会,只是干系重大,非看你大名府的,谁教你来做帮手?要报仇,便得按捺,再若放肆个,教他瞧出端倪,早早回家自去!”
那妇人只是抹泪,道:“奴那丈夫,虽是当军的,自小血滴子也没见过,怎会堪比凶神恶煞的蛮子?无故杀了,总得个寻仇的,教奴怎地按捺?”
掌柜的大怒,低声喝道:“竟道是太尉们的公文也敢有假?须谨记了,上头说是,便不可当非,好歹看你家那个,与俺有些契旧,再教人听你敢乱糟糟嚷,一家老小,保全不得!”
妇人道:“若非为他,奴那老小,怎地如今都不知生死?只盼无事,将他毒杀,便是个中也有原委,那也是顾不得的。”
掌柜的背过身去,面起杀机。
只说赵楚,整日与燕青吃酒闲说,如此奈到第三日,那雪微微弱了些,待到再纷纷扬扬,众人一起涌来窗前,拊掌大笑,道:“可也,可也,明日必定放晴,趁雪未消,正好赶路。”
燕青回头笑道:“大郎名震京师,主人十分敬仰,遍数天下,只望你两个交手的,怕不有千百,左右那两个当差的,都须往大名府里取换公文,小乙往寻主人,交手一番,也是没事。”
原来燕青也想,赵楚足不出京师,天下闻名的不少,一面京师里南来北往的好汉确是服他身手惊人,一面,得他接济照顾的,传他大名,卢俊义却不同。
卢某武艺,自是名不虚传的,燕青整日都在身边,哪能不知,以他瞧来,这世道乱了,卢某一方豪强,早晚也得寻个妥当处,将他名声里,倘若能借了赵楚青眼,往来也有方便。
只是赵楚毕竟披枷戴锁,上头有公文在,倘若引了去卢某府上,不怕有个万一,只那大名府里,觊觎的不少,便是管家李固,龌龊不浅,以此由头来发作,官府里也无人照应,定要措手不及。
念及卢俊义府上勾当,燕青不敢大意,既要得了便宜,又不可教赵楚入了卢某府上去,只得如此说了,一面拿眼目来看,心道此人绝非寻常草莽好汉,既来大名府,不免听过卢俊义名头,他若不借卢某将将走出个安稳路,不是他。若是依了自家的安排,分明又要落个大名府里不当好汉的名声,只怕不依。
不料赵楚欣然道:“卢员外好身手,俺在京师早有耳闻,时常念想能有切磋机会,倘若就此错过,甚为遗憾,只是俺又枷锁在身,只怕往员外府上去见,少不得许多龌龊,只得请员外移驾,倒颇为委屈了。”
燕青不由佩服,道:“哥哥气魄,人不能及。”
赵楚与他言语许多,看看天色不早,回头便走,崔念奴却在屋内,笑吟吟正坐了,面前,颇是一桌酒菜,甚是丰盛,赵楚讶道:“如何今日这般大方,要这许多?”
崔念奴侍他坐了,道:“奴奴不便出面,却要教大郎多些跑路,待过片刻,将这些酒菜,俱都分了成份,将那几拨儿的人,各个都分些。”
赵楚一愣,去看那酒菜,道:“念奴自昨晚便留大半酒饭,莫非要下些蒙汗药,将他等麻翻了,教咱们好生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