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这一遭里,赵楚心下伤痛,却又清明,只想厓到了青州,渐渐忘却山林里。到如今,一把火,断了十分的念想,了却敷衍心情。道是说的好,这世道,做人而不能得,倘若低头,万丈深渊。
至此,赵楚起豪强之心,心中直道:“本看这世道,已是如此,只愿安稳里,求个快活,连日来猛遭许多好汉,只是书中的人物,化作血肉历历在目,既这世道不容,快活行事,纵然难免一死,岂不教这腌臜的罪,将个人生生捆缚?”
一念至此,心下火热,道是既有梁山泊,也为世道不容,不如就此反了,匹夫一怒,也能血流成河。
念想早初,赵楚并不觉懊悔。自自由地来,虽不惧上,不畏权,却知在这天地里,自由最是可贵。失去,方知是个宝。
发作起性子来,倒拖了朴刀,指定来人喝道:“赵楚性命只在,休管谁指使,若敢杀,便就来!”
来人里闻听他响动,一声喊,跳出几条汉子,迎面高叫道:“哥哥,你怎地在此?小人们寻得,十分辛苦!”
赵楚按刀望去,只见他些,满面清淤,衣衫褴褛,面容却十分熟悉,竟是自京师里大发来一路送了林教头老小的那伙。
见赵楚一身的血,众人吃了一惊,急忙抢来闻讯,赵楚道:“这一路来,俺万千忍让,只求平安抵达青州,叵料那厮们,好歹要俺性命,大半夜生一把火来,可怜将念奴,气若游丝,只好将他等杀了,待天明,寻个清平处,落草作个强盗。”
那伙一起叫道:“正是,哥哥这般人物,本不该受他当官的吃罪,便是反了,落个快活身子,小人几个无家无室,只管随了哥哥做大事去。”
赵楚俯身将崔念奴要抱起,有几个有见识的,急忙阻止,道:“嫂嫂既受伤寒,又遭了重创,不知内腑如何,倘若搬动,只怕要遭,只等小人几个取些干柴,左右抬了,问个郎中捏骨问脉,早早的好。”
赵楚依言,又问:“你几个,缘何到此?”
那几人,面面相觑,一齐拜倒,道:“只请哥哥发落,小人们一路接了林教头老小,不敢走大路,抄小道往那厢去,一路虽是慢,也是无事,今日歇息时候,便在前头独松岭上,跳出许多强盗,将人都劫了,小人们好生无计可施,只得往去报官。”
赵楚闻言失色,暗忖道:“俺只要做个大事,人手须不能少了,想林教头,一生凄苦,今日送他妻女团聚,不说江湖里义气,也是纳他归心的,尽教那厮们劫去,岂不功败垂成?”
于是问道:“可知那厮们姓名?”
答应说:“只听那岭上的人,报是头领将军窦荣窦发,想是贼人自封,不曾听说。”
又问:“前头可有村镇?”
有个机灵的,知赵楚要寻郎中,道:“有个村镇,却无郎中,那村里,怕也是与那贼们勾结的,小人们吃他暗算,若无内应,不能一把掐拿了。”
赵楚与他几个,将崔念奴送了上柴木架子,道:“既应了智深师兄照料老小,不可半途而废,也是寻个郎中,只管前头引路,将将去了,看他甚么人。”
心中却知,这昭德,早是田虎据地,这厮本是个猎户,颇有勇力,眼见世道乱了,索性卷起好汉,啸聚山林,官府奈何不得,只怕称王,也在早晚。
念起这世道里的好汉子,赵楚苦苦失笑,叹道:“想这厮们,都比俺快活,好好的念奴,都是葬在俺手里。”
当下不敢犹豫,大步正待要走,忽听那大火旁边,有人哀哀呼救,几个汉子,将那厢两团火影卷来,赵楚将朴刀,端起他两个面目,毫发无损,只是烟火呛地重了,不是董超薛霸,又是哪个?
那伙大怒,道:“哥哥几丧大火,都有这厮们一份,一刀杀了,出这恶气。”
赵楚直视他两个,狼狈不堪,那公文却在腰间死死拿住,心念一动,蓦然喝道:“且慢,将这两个贼,千刀万剐不能出俺心头恶气,早晚却有用处,只管拿了,倘敢走,砍断他的腿。待念奴醒转,有他两个许多差使。”
那汉们,将刀柄倒转,乱棍落如雨,驱赶这两个,捧了枷锁,赵楚往去拿着了燕青赠的川弩,又挑一柄好刀,快步往东北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