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应命而去,琼英笑道:“一一发付,节制有度,山里也已备好齐全,你我却作甚么功劳来做?”
念奴道:“往后山寨里,都是草莽好汉,桀骜不驯,倘若发号施令,只怕不尽能从。如今有个险要至极的活儿,只要你引女军一部,随往河口而去。”
乃入山里,又教后山处百余喽啰将那工匠所在严密看守,山寨里竟空无一将坐镇,她两个轻衣快马,截在前头往河口而去。
这一番,正将朝廷里官军并了两处土豪援手,一一败尽,山寨里更添许多人手,众人归来,聚义厅里点将,无不服她。
歇息一日,便教众人各司其职,聚义厅里,又添交椅,次日摆开酒筵,权作接风相聚,其间一马当先杀入张叔夜中军营寨的,乃是何元庆,酒酣耳热,蓦然叫道:“都在一处欢聚,却不知郓城县里,哥哥作甚么区处,连月奔波,只看一朝得逞,弟兄们好生快活,待俺接应哥哥上山来,方是一片大好。”
众人尽笑,便问念奴,念奴也不知赵楚毕竟往郓城县里甚么算计,含糊应道:“毕竟仔细的,我却不知,不无三五日,大郎必然归来,且休顽闹,正好整顿军马,点检水寨,我料朝廷闻知张叔夜大败,处置必不应轻,此番征剿来的,又不知哪一个名臣,不可大意。”
郑天寿将财簿点查清楚,报道:“此一番大战,所获钱粮,足使山寨半年之用。其中器械铠甲,可容三千余四千欠人手备用。至于旗帜号令,所得无算,毕竟怎生分拨,尚不知也。”
念奴乃道:“这一番做好大事,与寻常落草不同,若依江湖惯例,前头断金亭里,大块分金银,头领各得若干,落下军士手里的,寥寥无几。欲图大事,须收揽人心,我料山寨之中,众家弟兄花费都在聚义厅上有计较,断金分银,不如暂且休作提,倘若有用度,只是往郑天寿处取来便是,大半花销,都在积攒辎重粮草上,征战军士,本领不比各家弟兄,死伤不免,因此大郎归来之前,抚恤安慰,当在军士头上,意下如何?”
众人颇为踟蹰,毕竟首遭见了这等架势,不知究竟。
鲁智深道:“江湖里,不曾见有这等发付处,便是朝廷大军,也无此惯例。只是洒家在这山里,饮酒吃肉都在山寨花销中,便是有些金银,却教洒家何处用度?张叔夜虽败,不曾动摇朝廷根基,必有后手大军接踵杀来,依洒家的看,众家弟兄,要金银作甚用?便依崔大娘子的计较,分发军士,激励军心,一来往后厮杀,人人争先,二来江湖里并非好手段的为多。这世道,眼见是乱了,寻常人家活命不得,不得已落草为寇,水泊里身前身后计较的好,不愁无人来投。”
邓飞抱臂而笑:“师兄所言甚是,便是给金山银山,教俺何处用来?正是同舟共济时候,须当戮力同心,只为区区金银,图就甚么来?”
附和者愈众,心下难免不喜的,也自无言,上头裴宣一声笑,举了酒碗道:“一拜朝廷大军,二来这许多弟兄在此聚义,军法虽苛责,却不外人情。既有定律,往后金银无得,众家兄弟何不胜饮?我却知晓,许多军士,总不及众兄弟海量,既金银他得,这美酒,却须我等放怀享用,如此,也算两头相抵,如何?”
众人大笑,倾怀畅饮,念奴又教郑天寿引人将少许金银,便在断金亭里分发军士,将念奴所定军律,一一宣明,又教匠作营早些后山里营造大院,但凡临阵所伤者,举家而居;倘若孤寡老幼,月有供应银。一时欢呼如雷,这水泊,香溢四野,便是那金沙滩,也须醉了。
当时琼英偷问念奴:“既有许多规律,何不一一趁机宣来?”
念奴笑道:“山寨之主,乃是大郎,如今激励军心,只这分发金银便已足够,何必愈发越俎代庖?此非小事,怎可大意!”
心下却想:“山寨里初平,又添千余人手,如今已有三千整六百余人,器械粮草,足够数月之用,只怕三五日后,江湖里四处好汉,都来相投,许多大事,须大郎一一颁准,小小郓城县里,有甚么人物教他这般着紧来作布置?”
强龙不压地头蛇,赵楚毕竟非山东人士,在这梁山泊中,倘若山东豪杰投来,必然有影从者,赵楚所图非浅,念奴心内自知,此一去郓城,她便知晓要为往后安排。
然则便是如此,何须人物,竟劳赵楚这等费心,将军心初定安排计较也布置后头?
一番猜度,暂且不提,只说赵楚引了孙二一行数十人,将甲兵暗藏,不带战马,贴身收了利刃,各人手持一柄朴刀,离了大队往郓城县内投来。
行不半路,孙二笑道:“哥哥容貌,那郓城县里定有画图影形,这般去了,只怕这郓城县,又作自家后院。”
赵楚便命军士前往打探,果然临战之时,郓城县城门虽不至紧闭,却也如临深渊,内外厢军把守严查,又有当值衙门里的往来逡巡,城门口一字儿摆开数十画像,第一个便是赵楚。
那军士兀自埋怨:“亏得京师里遍布号称国手的,将哥哥模样,教俺看来十分不似,恁地可恶。”
赵楚失笑,心道:“赵佶深恨于我,自然极尽恶劣之能事。此人本是极善书画的,不定我这画像,也是出于此人手笔。虽不至相似,却是个累赘,要见宋公明,也须留七分提防,怎生入得这郓城县里去?”
左右寻思,眼见天色不早,心下忽生一计,教道:“掩藏行踪,随往一处,见几个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