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自从被阮慈打败,倒是愿赌服输,处处拥护阮慈,更是极为相信阮慈的推测,可说是个非常合格的二把手,沐师姐闻言稍释疑心,阮慈止住脚步,对众人道,“此处已经可以隐隐望见高台一角,高台威压会逐渐增强,我来了这里许多次,有三点心得。一,这威压的确只是幻阵的一部分,并非无穷无尽,还是有办法破解的。”
众人一听此言,也是纷纷都松了口气,阮慈续道,“第二,破解的关窍,就在于你心中对恒泽真人这道祖的敬畏,既然是幻阵的一部分,那么自然是心中执念越强,威压也就越强,你若一直将它当做道祖威压,存了畏惧,那么便是寸步难行,反之,你心中毫无畏惧,那么便可感受到真实的灵压。”
樊师弟笑道,“那还好浦师兄没有一道来,否则我们岂不都要遭殃了。”
阮慈也是微微一笑,“第三,既然是幻阵,同时入阵的人越多,幻阵的压力也就越大,也就是说,我等若同时前往,可以互相分担压力——自然,这互相合作也有个前提,那便是我们心中均无执念,才能说是分担压力,否则便只能是互扯后腿。几位道友,你们心里若是还有疑问,不如往前先试探一番。”
说着,她往前掠去,前方高台威压也逐渐加重,一开始恍若不觉,到最后止步之时,灵压仿佛有千钧之重,在每一寸皮肤之上狠狠挤压,连头颅都仿佛要被挤出浆水。此时阮慈距离高台不过几步而已,她祭出养盼环,激发灵力,周身压力顿时为之一轻,只是要维持这般护盾,灵力消耗甚是迅速。阮慈在脚下做了个记号,迅速掠回起点,道,“我心中对道祖的确没有丝毫敬畏崇慕,这便是我不动用法器能走到的极限,再往前去,就没有尝试了。”
但众人看她的眼神已十分不同,毕竟七人探索城内时,多少都来高台处试探过,威压是何等沉重,都有切身体会。李平彦道,“慈师弟,凭你自己,若是不计灵力损耗,爬上一层应当不是问题吧?”
阮慈心想,“若不是为了把你和樊某人带出去,我摘下银簪不是早走了?”
但她自然不会把这话说出口,又惹来众人对银簪的觊觎,而且往幻阵深处探索,也并非只为了把李平彦带走,其余六人一心只想出去,那是因为他们没有阮慈这样好的条件,若和阮慈一般有东华剑护体,行事不知要比现在孟浪多少。
“或许可以爬上一层,但没有诸位相助,估计也就只能爬上一层了。”她含笑示意众人逐一上前尝试,李平彦对她拱了拱手,道了声,“师弟之情,在下记下了。”
说着,便第一个往前走去,樊师弟本来跃跃欲试,见此也只能停下脚步,这试探还是要单人才有意义,多人同时进入,便不能分辨众人所承受的压力是否正常。
李平彦平日话不多,似乎是稳重性子,一般这样的人,对长辈高修都是多存敬畏,而且他是茂宗弟子,门中和道祖并无关联,越是无知,便越容易生出畏惧,除了阮慈之外,众人本不十分看好他,不料李平彦稳稳当当,走到距离高台五十丈左右,身上这才闪起灵光,胸口处一样法器朦胧发亮,助他抵御住了灵压,他往回飞到众人之中,摇头道,“那处是我光凭肉身所能到达的极限了,若是再往前走去,还不运用法力,肉身只怕会因此受伤。”
又道,“方才我运用法器之后,灵力流逝也比在琅嬛周天里快了许多,不汲取灵玉的话,只能支持七个时辰左右,若是灵力用尽,还要强行压榨灵力,可能会损伤道基。”
肉身是渡世宝筏,道基更是关系到未来成就上限,修士自然珍而重之。众人都是各自点头,在心中估量着自己的极限,以及由这极限决定的探索时间,樊师弟迫不及待地往前走去,脚步比李平彦轻快多了,他一气走到距离高台二十丈,方才不再前行,身上放出一层黯淡光芒,转头飞回,道,“小弟应该和慈师兄一般,都是不存丝毫畏惧,所感受到的便是真实灵压,我运用法器之后,可以支持十二个时辰。”
他看了李平彦一眼,道,“没想到李师兄也是胆大之人,按我对李师兄道行的了解,你心中若存了畏惧,走不到那样远。”
众人之间的战力,并不会具化为某个固定的数值,多数还是靠平时的试探,以及心中的估量,樊师弟说得如此直白,李平彦却也不着恼,笑道,“多谢师弟夸赞,你我之间,最大的差距只怕是在肉身强度,否则我也能走得再久一些,看来回到琅嬛周天之后,是要找些宝药来弥补一番了。”
樊师弟笑道,“好哇,这不正是我等修士出来历练的用意么,不是经过此事,你也不知道自己要在体修上用心。出去之后,小弟有一门密法可以相赠,到时候便要看看李师兄能不能拿出什么让小弟心动的东西了。”
他们两人关系本就不错,樊师弟有心结交,自然走得更近,走到一旁去低声讨价还价,沐师姐乘此机会,上前走去,她和李平彦走的距离差不多,回到起点,也是叹道,“第一回来这里,距离高台还有千丈,便觉得威压重重,寸步难行,不料一旦辟除心中魔障,再来又是另一番感受了。”
她虽是盛宗弟子,但擅长幻术,底子较其余几人还是弱了一些。沈七在她之后往里走去,信步前行,走到阮慈所达之处三五步,这才退回,小苏紧随其后,却是走到阮慈做的记号之侧,又还往前迈了一步,做下自己的记号,这才回到原点,对阮慈笑道,“慈师弟,此番我小胜你一步。”
阮慈丝毫也不介意,随意应了一声,“原来师兄在体修上也有造诣么?”
小苏微微一笑,便不再说话,反倒是李平彦看来几眼,隐含询问味道,阮慈对他摇了摇头,樊师弟在一旁说,“啊,僧秀大和尚……”
僧秀是最后一人,此时距离高台还有数百丈,以他的修为,无论如何也不该在此时停驻,然而他淡青色的僧袍却已是停了许久,抬起的僧鞋微微发颤,却是怎么都落不下来。
“前日未能勘破实在,虽然知道此是道祖残留道基,但依然走到台脚打坐参玄,这一遭存了翻越之意,自问也并非那一味崇古薄今之辈,不料心有执念,依旧着相。”他退回起点,黯然叹道,“小僧终究还是灵台不净,只能在此处闭关杀灭心魔,为诸位檀越诵经祈福,只盼诸位能马到功成,将我等救出苦海。”
他和浦师兄不同,虽然不能攀爬道基,但也并不想再回战场中搏一搏恒泽玉露化生的机会,话音刚落,便在众人身侧盘膝坐定,伸手一指,身上淡青袈裟自行落下,在空中见风就长,将他兜头盖脸裹入其中,袈裟之中似乎生出另一人形,两个人形扎扎实实,都被那袈裟捆扎起来,形成两个手掌相对的青布人形。
这一幕颇有些诡谲,和无垢宗佛门正宗的形象有些出入,众人不由交换眼色,还是沐师姐说道,“这似乎是无垢宗的一门密法,将心魔幻化成型,二人在袈裟之下搏杀,若是他赢了,袈裟解下,重回世间,若是他输了,那么这袈裟便永远都不会打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