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土重迁的道理,周叔元一辈子甚至不愿意把一家子挪到市里去。
一直住在桐城的老宅里,四月里,周轸同父亲做了桩买卖。
买下当初周叔元安顿老岳母的那栋小楼,老头问周轸什么用偿?
养老。老二答。
养在那两层四间的小楼里?
父子俩三十年没家常聊的人,老二头一回和老头说了真心话:因为嘉勉说,她是从那里开始在意我的。
周叔元怎么也没想到,一场阳谋交易,最后由老二生扳成这么圆满。
少年绮梦的情缘,确实轻易丢不得。
偏二人又都是固执的人。
周叔元要老二自行去律师那头拿那小楼的不动产登记证和钥匙,周轸执意是交易,他要从老头名下买过来。
写他和嘉勉的名字。
那处小楼,除非拆迁征收,他要一直留下去。
从周叔元手里接过他授权交由律师全权处理的协议书,老头问老二,当初,我要你料理家务事,你当真以为我是要你拆婚。
老二卷着白纸黑字的协议书,不置可否。
周叔元食指敲书桌,节奏之余,不紧不慢地道,不过是一口浊气,怎么都得出掉才能好。
婚姻如此,兄弟间亦如此。
周叔元要老二永远做他自己,只有做自己,你永远不后悔。
至于,你爱不爱、要不要你太太,那是你自己的事;
你和你大哥,合不合契,我眼睛一闭,也就没阵仗可听了。
言尽于此,周轸起身告辞。步子已经迈到房门口了,周叔元在里头喊他,你妈那时候小我十六岁,偏是个最泼辣刁蛮的性格,小妮子胁迫我,分手和娶我选一个,反正我不做冤大头。
周叔元选了什么,一目了然,不然没今日的周轸。
问他什么风月还是爱情,他且不迷信,也不稀罕回答。
唯独要告诉老二的是,他只选了他自己想选的,这辈子,周叔元可以对不起别人,但没有对不起自己。
离周家老宅只有两条巷子脚程的小楼,四月头上,开工翻新,里面一应陈设全抛换了,唯独院子里那坛凤仙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