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加深,月亮隐于云中,望月之人亦无了兴致,“更深露重,君上莫伤了龙体,哀家先回长乐宫了。”上官幽朦,见他这副神情,便知是有心事,入宫不过一月余,不习惯宫中生活也是正常,毕竟他是宫外自由惯了之人,想自己初入宫时,也是如此,幸得先帝相伴。
“太皇太后以为大司马大将军如何?”上官幽朦的一句关心,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这宫中刘病已确无可说话之人,倒是问起了这有几分相似的太皇太后。
上官幽朦好奇过后,挂上习惯性的微笑,“君上不会不知哀家与大司马的关系,哀家所言只怕有失公允。”
“太皇太后只需言,而我只需听,是否公允另当别论。”刘病已亦勾唇一笑,只是谁都看得出,笑不达心。
他既如此说,上官幽朦也不再推辞,自幼久居皇宫的她,也能猜出几分刘病已为何会有此问,“大司马忠于朝廷,不过为人严肃了些,不苟言笑。”
刘病已闻言点头,对方之意两人皆心知肚明,“夜深了,太皇太后早些安歇。”说罢礼貌一笑,各自转身,回宫而去。
夜尽天明,许平君将襁褓之中的婴孩交于母亲,自己背起行囊,欲至皇墙之内寻夫君,于她而言,只要两人能相依相伴便可,一人一旦坐上至高之位还能记着贫时妻已是不易。
一个妇人,小脚慢行,如何能走得快,月圆之日,许平君尚在路上,只得对月长思;而皇墙之内又是另一番景象,似乎家家都庆祝着这团圆之时,却也显得思家寂寥之人愈发落寞。
冷酒沾唇,刘病已念的却是去岁今日,虽不富贵,却能与妻团圆,那时,他们新婚不久;今朝,却是各在天涯,这相思之苦如何受,刘病已心中已有决断,不过,如今朝中局势,并非事事皆能自己做主,说到底,自己的权势终归有限,大权依旧掌握在大司马大将军霍光手中。
刘病已的愁思不过是分离之苦罢了,上官幽朦却是此生无可再见的死别之痛,平日甚少碰酒的她,却是将酒盏中的琥珀一饮而尽。
上官幽朦的反常,自也逃不过同在席上的霍光之眼,只是不好出面阻止罢了。或者说,对此,霍光也是无奈,当初送年仅六岁的上官幽朦入宫,他便是反对的,奈何上官安与上官桀一心送她入宫,如今正值大好年华,却已守寡,成为太皇太后,深宫之中,怎少得了孤寂。
席散人离去,霍光却是难得私下与上官幽朦共处,“臣让小女入宫陪伴太皇太后,不知太皇太后意下如何?”在看到上官幽朦的落寞时,霍光便已悄悄命人将女儿接至宫外,只等传召便可入宫。
对于上官幽朦这个外孙女,霍光多少有些亏欠,毕竟她父族之死与自己脱不了干系,这些年,也未能对她多些照拂,若是旁的女子,夫死尚可改嫁,可她不能,这女子中的至尊,也注定背负着不同于常人的包袱。
“外祖父有心了。”当年之事,上官幽朦尚年幼,是非对错无法评判,但这么多年,祖孙二人虽不常见面,可上官幽朦却也清楚,若非有霍光在,她一个无权无势之人,如何能坐稳皇后的位置,更不必提如今安然做太皇太后。
霍成君此时入宫,明显多了几分谨慎,实在是云屏的口无遮拦让她害怕,因此,这一次,霍成君也只是一人入宫罢了。
“成君,这是怎么了,这般拘谨?”霍成君即便再懂事,也不过是个十四岁的女子,心事如何瞒得过久居宫中的上官幽朦。
“倒没什么,只是如今宫中人事不同,成君不敢放肆罢了。”经上次一事,霍成君生怕被刘病已认出,不敢随意跨出长乐宫一步,说话做事也小心了些,少了不少率性。
“是啊,只是久居长乐宫只怕会闷坏了人,不如陪我出去散散心。”上官幽朦一边说着,一边牵起了霍成君的手往宫外而去。
登位不久,权势未稳,可信之人甚少,但刘病已却相信,那个少时救己却不居功的邴吉,于是便召见了他,“吾得以登帝位,大司马大将军功不可没,然吾不知如何谢之,少卿以为如何?”
邴吉在朝多年,刘病已的意思自也猜出几分,霍光权势过大,方继位的新皇怎能不有所顾忌,皱眉之后便笑道:“若皇上亲临,便是莫大荣光。”霍光已位极人臣,封亦无可封,而皇帝亲自上门,自是对其莫大的眷顾,想必霍光也能知晓其中之意。
许平君欲入皇宫寻人,可她将这皇宫想得太过简单,莫说心心念念之人,就连这宫门也入不得,许是命运的安排,正当许平君困顿之际,一辆秀丽的马车出现于面前,未及多想,她便想拦下这车马,一看便知车内之人身份非同,若得其引见,也不必在此空望,便大着胆子,挡住了马车的去路。
幸得车夫熟练的驭马之术,否则只怕许平君未见到刘病已,便只留下一具被马踏过的尸体,对此,许平君心中亦是万分庆幸;马车突然的停下,自是晃动了车厢,亦惊动了车内之人。
“发生何事?”车内传出温柔女声,其中不乏惊魂方定的颤抖之音。
车夫与宫门守卫见此情形,立马至车厢前“小姐恕罪,是一疯女子,挡了小姐去路,奴才这便将其驱赶。”生怕车内之人动怒,矛头直指许平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