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你在,还需怕吗?”刘病已并不想因为自己的到来而惊动了周围百姓,他是从民间而来,自然知晓高位之人一句话,底下臣民会有多少惊慌,这样无谓之事,刘病已不愿做,况刘病已也认定,刘去知韩增在此,霍光之女亦在,定然不会冒险。刘病已的生死,霍光会如何难以料定,但他女儿的生死却是可以肯定霍光绝不会坐视不理,广川地界,霍光的心腹岂会只有知府一人,刘去在广川多年,定是比自己还要清楚。
“今日辛苦龙额侯了,想必你也累了,夜已深,早些回去歇息,明日尚有事需你处理。”韩增没有自觉地依旧杵在房中,刘病已却是给他提了个醒,人家夫妻好不容易重聚,他在这儿煞什么风景。
听了刘病已的话,韩增岂还能不知他的心思,自是识趣地跪安告退了,只是离开前,还是不禁地深深望了依旧垂头的霍成君,可自己却是无能为力。
“成君……”韩增离去后,刘病已也没了那么多的顾忌,走至霍成君身边,拉上她的手,一声轻唤,换来霍成君的抬头相视,四目交接,静静站立凝望。
“回来就好,别的莫要作多想。”看着霍成君与之前截然不同的模样,若说心不会被左右,是不可能的,只是刘病已也不会要如何劝解,毕竟从小到大,作为一个落魄皇孙,在刘病已身旁除了那些不知是天生乐观,还是生活磨平了棱角的小混混,也没什么人了,那些人只会将所有的事抛于走马斗鸡之间,而后的许平君,则是体贴入微,从来只有她慰藉自己,自己何需对她劝解,而霍成君却是不同。
“陛下!”听到刘病已这般温柔的声音,感受着他从手心传来的温度,霍成君的泪水不禁湿了脸颊,可是身体却还是僵硬在原地,回到了刘病已身边,尽管不知等待着自己的会是什么,可霍成君知道,她喜欢这样看着刘病已,喜欢在她身边的感觉。
刘病已叹了一声,将霍成君揽入怀内,自成婚以来,虽然外边都说他们也是恩爱惹人羡,可刘病已这样的主动还是第一次,待霍成君啜泣声渐止,刘病已才抬起手,以指腹轻轻为他拭去了脸上的泪痕,“这么大人了,还哭鼻子,也不知丢人。”语罢,食指轻轻刮了刮霍成君的鼻尖,亲昵的动作中透着淡淡的宠溺。
刘病已对于霍成君总是有着特殊的魔力,这几日的害怕与委屈又因方才那一场哭,倾泻地差不多了,竟也开了颜,“陛下,就知取笑成君。”嘟了嘟嘴,衣袖又抹了抹红着的眼眶。
“这些日子定累了,再过几个时辰天也该亮了,赶紧闭眼歇会儿。”霍成君瘦了的脸颊,总是让刘病已看得不忍心,又见脸上的憔悴,心中不免有几分自责。
而霍成君有时如同一个小孩儿般,几句哄,便也忘却了那些事,况她确实累了。在广川王府,看到那一幕幕的触目惊心,听闻那一桩桩的惨案,又如何还能在那陌生之地睡得安稳,揉了揉眼睛,不再思及那些事,往床边而去,却又回头,大胆对刘病已道:“陛下,可能陪着成君,不要离开?”
面对霍成君满怀期待的水灵灵的一双眼,刘病已如何能拒绝,况这大晚上的,他还能往哪儿去,“深更半夜,我不在房中陪着你,又能在哪里?安心睡一觉,你醒了,我定还在你身边,如此可好?”刘病已极尽耐心,面色依然带笑,直至霍成君在床榻之上躺下。
看着阖上眼的睡颜,听着逐渐绵长的轻轻呼吸声,刘病已忽然觉着这几日的担忧,都在此刻化解,“若时光只是如此该多好,霍成君为何你是霍光之女,我先遇到的终究是平君。”烛光映红的脸,是那般的美好,可刘病已消逝的笑容,却透露着心中暗暗的纠缠,“罢了罢了……”刘病已轻叹一声,便掀开被子,在霍成君的身旁躺下。
灭了烛光,月牙儿幽幽洒清辉,地面斑驳了几许倒影,却是那般宁静与安详,若时光真能停留,或许这样再好不过,可月亮的时间终是有限的,寂静的黑夜过后,便是光亮的黎明,好似能将一切梦幻打破的黎明。
广川王府,在刘去强硬的手腕下,再次回归了浓烈的静寂,可刘去却不再如往日般感叹,却是与阳成昭信、阳城初,整日里寻欢作乐,饮酒歌舞,似乎王府所有的热闹都聚集在了三人存在之地,同样所有的残忍也在他们眼底一次次上演着……
阳成昭信将被自己带走的立夏带至刘去面前,一番激烈言辞,只换来刘去淡淡一句,“王后处置便是。”而后冰冷的液体又滑入了喉中,即便知晓脚上的脓疮不许自己这般,可还是放纵着自己。阳成昭信只得意着又可长自己之威风,却忘了,那些能被她震慑之人,那些能让她威风八面之人,都已被关在那小小房子中,此处,只有他们三人而已,随着一记响亮的掌声,发丝凌乱,衣衫带血的立夏,双脚缠着铁链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立夏眼中只有满满的愤怒,双目死死盯着三人,可却一句话也未说,直至阳成昭信将谜底揭晓,“这小蹄子既然管不住自己的嘴,毒哑了才算少了一桩祸事。”可这并不是结束,阳成昭信又举着一把削果皮的刀,至立夏面前,传来一奴才,“既是长舌之人,这舌头不要了罢。”
小厮望着毫无畏惧的立夏,顿时一怔,颤抖着双手接过阳成昭信手中的刀,“立夏,此非我意,我也是迫不得已,还望你不要怪我。”举起手中的刀,在阳成昭信阴冷的笑容催促下,终是闭上眼,向立夏划去。
立夏倒在满腔鲜血下,而那三人,除了刘去皱了皱眉,便是冷漠地转身离开,似乎对于他们而言,如此残忍的手段,堂下之人的生死,与自己丝毫无关。
霍成君醒来之时,已是近中午时分,看到身旁尚存余温的空位,霍成君知道,坐于桌前的刘病已也曾躺在她身边,呆呆望了一阵后,收敛起满足的笑意,“陛下,要如何处置广川王与阳成昭信,在王府之时,一丫鬟告诉我,在王府丧失的性命,远远不止我们所知那样,阳成昭信初得宠时,害死了王余地与王昭平两人,而后竟然连两人身旁的三个丫鬟也为放过,不仅未有尸,更是挫骨扬灰。”
想到立夏与自己说的那些事儿,霍成君的心一下又提了起来,“陛下,可还记得先前助我们的那个丫鬟,那日她为助我离开广川王府,而落入阳成昭信之手,不知她现在如何了,陛下可否将她也一同救出?她还愿意指证刘去与阳成昭信。”霍成君不知,许多事情不是她想到便来得及的,一如立夏,一如许平君。
“此时,刘去该在知府衙门了,你说的那丫鬟,我自是记得的,只要她尚在广川王府,我定然将她救出,日后跟于你身旁如何?”一个丫鬟,刘病已自然不会驳了霍成君之意,“成君,在广川王府,刘去与阳成昭信可有对你不敬之处?”其实,刘病已这话也是多余,已阳成昭信的跋扈,霍成君岂会有好日子过。
“成君还是清清白白的,陛下是嫌弃成君了吗?”那个骄傲到不将贵族子弟放在眼中的霍成君,不知不觉中,在刘病已面前越来越多的是放下的身段,与为向他靠拢的逐渐卑微,甚至还带着惶恐与不安。
“想什么呢,我只是想让你出口气罢了。”霍成君不知,刘病已自与她广川王府一别,那颗心便一直忧心着,会想着速战速决,其中不乏霍成君在广川王府的原因。
“初夏。”刘病已一声唤,当日所救之人,也是导致霍成君会被刘去带走之人,赫然出现在了他们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