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问您什么?”莫石坐在那儿,有所预感地望着他。
狄诺停下脚步,转回头与他对视。
“好吧。无需告诉我,我可以想象得到。”这回换莫石坐不住了,他站起来,想呼吸新鲜的空气。但因为隆冬到来,窗子已经完全封死。
“我知道这没什么道理,我知道!”狄诺急躁地说,“可是我也理解为什么他们会那么想。谁敢杀他,我是说,那是特里金鬃啊,谁敢杀他?恨他的人或许很多,但是谁敢?而我们,我们曾经当着他的面给他脸色”
“那么应该是他想要杀死我们才对。”莫石冰冷尖锐地说。
“如果说……”
“而且谋杀与地位无关先不论那位特里金鬃先生是否是被谋杀。”想想恩柏瓦萍。莫石无声地将这句话搁在二者之间。
而狄诺显然也明白莫石的意思。
“我……我不该如此失态。”他说,“我也曾经上过战场……但是,很奇怪,在战争时你可以不把敌人当做是和你一样存在着的‘人’。但是这会儿,我觉得自己不一样我曾经杀过人,所以我是有罪的,《圣典》说‘不可杀人’。”
“这是不同的。”莫石说。但他知道其实这不该不同,可是文明还远远不到掀起反战潮流的时候,“您没有杀死特里金鬃眼下这就够了。”
“那么,您呢?莫石先生?”狄诺轻声问。
“我没有杀过人。”他毫不犹豫地回答,与此同时脑袋里有颗齿轮生涩地转动了一下,他忽略这种感觉,继续说下去,“我从不认为杀人是解决问题的好方式。只有当你感受到弱小,你才需要用上这个懦弱而缺乏理性的解决办法。”
“哇……您总是说这些很高深的话。我还以为您很喜欢哲学呢,不过您不太听哲学课。似乎比起哲学您还是更喜欢神学。”年轻男孩就是这样,注意力转移得飞快。
“我更希望我们可以参与调查。”莫石叹了口气,“我不信任或者说,我相信自己的能力。如果不是亲自调查,我不会接受任何‘定论’。而我真的很好奇那位特里金鬃的死因。”
“我不知道……”狄诺沉思着,“莫石先生,您是不是在意每个人的死亡?”
“非自然的那些死亡(如果特里金鬃的情况是那样的话)必然有所理由。从来不是无关紧要。”
“可特里金鬃不是什么重要的人,”狄诺说,“他出生贵族世家,有王室血脉,但他的父亲不止他这一个儿子,何况他还是个以欺侮弱者为乐的纨绔子弟。”
“但这不意味着他的死亡就无关紧要。”莫石有些无奈,并且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公正审判庭的人只在尖晶石学院调查了三天,就结束了这桩“案件”。
他们在特里金鬃的床底下发现了酒尖晶石学院并不允许藏纳酒水,因此这是违规行为。而特里的尸体上确实也残留着酒味。
审判庭认为是特里金鬃在醉酒后神志不清,昏睡在庭院中,并不幸被后半夜加大的暴风雪冻死了。没有罪犯,没有被害人,只有因为自己的过错而害死自己的“可怜的糊涂的年轻人”无论对于什么人来说,都是“皆大欢喜”(或许除了金鬃公爵家的其余人)。
“愿上神原谅他平日的恶行,也原谅我心底的莫名快意……”狄诺轻声咕哝。
不仅仅是狄诺,不少人虽然嘴上不说,心里却暗暗如此做想。莫石知道。但莫石并不认为特里金鬃真的罪恶到必须以死谢罪,死亡是司法中最最严厉的惩罚,它本身意味着一种底线。
特里金鬃真的只是因为醉酒而害死了自己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