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诺坐在床边,努力平复下浩荡的心情。
这根锁链,跟了他足足八年,他恨死了这个夺走他自由的东西。
他忍不住哭了起来,随后被一双温暖的手搂入怀中。
“小安,我……我……”
他语不成泣,八年的委屈他忍着憋着,如今全都混在喜极而泣的眼泪里。
许久许久,许思安等程诺睡了,才从屋里出来。
月底倒影斑驳,他拭去了眼角泪泪痕,慢慢走下楼。
等他的马车车夫,等了整整一个下午加半个晚上,拖着脑袋打盹,忽然感到身边骤冷,猛地睁眼,许思安就在他面前,背着手,冷冷的不说话,吓得马夫差点尿裤子。他觉得老板心情很不好,像是在压抑着内心中非常复杂的情绪。
“老板……”
“走吧,”许思安淡淡说,“回粮铺。”
……
程诺哭过一夜,心里好受多了。他醒来时已经过了晌午,日照天高。昨夜许思安陪他到很晚,他心里过意不去。
链子开了,他与程家村,与过去的诀别。
穿好衣服,洗脸水已经打好了,水温正好,宋掌柜想的细致又周到。
程牛牛敲门,说是今晚城中有灯笼节,定然热闹的紧。
小小的孩子哪里知道灯笼节,程家村里最多大的热闹就是婚丧嫁娶跟孩子满月。准是柳叶跟牛牛说了什么,小孩才屁颠屁颠的跑来问。
“小爹,我想去,”程牛牛依偎在程诺被窝里撒娇,“柳叔叔说,灯笼节上有很多好吃的好玩的。”
程诺心想,他有八年没有见过节庆了。
古城银安有庙会节庆,一年里也会有那么一两次,他跟小安最喜欢看那几只舞狮子的队伍,几只狮子抢一个球,哪家抢到算赢了,回头赢了的舞狮队伍的头儿,会给看热闹的小孩儿们发糖吃。
许家大哥喜欢在庙会上搜罗字画,管他真的假的,只要是画的好的,统统买回家藏着。
那时候,小安经常拿着他的练笔,自己用萝卜刻个大印盖上,装成是某著名画家的不传之作,庙会过了就搬回家,说是他从庙会上无意碰到,给大哥买的,骗他大哥的银子。
许家大哥虽然不识画,却是能分出刻章的字体,什么名家,分明是他家小弟别扭的字。但他从来不说,反正自己的银子,给弟弟也不是外人。
程诺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有次他们合伙行骗时,真的遇见了个懂画的大人物。
他那时候学画有小成,拜了银安城中最有名望的临摹古画的梅可玉先生为师父。他临摹的画,跟师父的一起被送进画铺,虽说定价不贵,但买的人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