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过来的时候,章文再次闻到了那股潮湿霉臭的气味儿。
禁闭室很小,面积只有五平米左右。在如此狭窄的空间里,连一张床都无法放下,更不要说是别的什么家具。
在这里,睡觉是一种可怕的刑罚————对于一米八八的身高,章文曾经无比自傲,认为这是高大英俊的象征,是足以被所有女人关注的资本。然而现在,他却不得不乞求上天让自己变得矮小,以适应这间该死的禁闭室。
地面实在太短了。无论长宽,都无法躺下,只能蜷曲着身子,躺在冰冷的水泥地上,摆成“”形或者“c”形才能勉强休息。由于身体长时间无法舒展,章文经常从睡梦中被惊醒,肌肉与骨骼酸痛几乎使他想要发疯,无法满足的睡眠使他疲惫,恨不得踹开墙壁,从这个可怕的牢笼去冲出去,重新享受四肢伸展带来的轻松与畅快。
这终究是空幻无用的奢想————说是禁闭室,其实就是一个经过特殊改造,针对强化人设计,用高强度合金制造的封闭空间。厚重的钢板断绝了以蛮力破开的可能,一旦墙壁或窗户出现破裂,监控器立刻会发出强大的电流,彻底封死逃亡者的去路。何况,外面二十四小时都有守卫。他们冷血铁面,从不顾忌关押者的身份。只要发现异常,逃亡者会立刻被乱枪打死。
光是狭窄,也还勉强能够忍受。因为至少可以站起来,短促的睡眠虽然使身体疲惫不堪,去没有摧毁意志和理念。
章文很幸运,因为他没有战死。
然而,从战场上生还,很快变成了恐怖绝望的遭遇————章文是个聪明人,他很清楚当时新南阳基地市的情况。苏浩带着第十一独立部队驻守城市,他们不会放过自己。唯一的办法,就是逃往其它邻近战区。
事情发展并没有章文想象中那么顺利。飞机刚一降落,他和随行人员立即被拘押监禁。尽管章文一再声称自己是现役军官,是184集团军司令官章盛飞中将的侄子,却没有换来应有的待遇。他被连夜押上运输机,送往属于北方前线的新乌鲁木齐。
禁闭室里没有盥洗设备,只有一个镶嵌在地面上,用作排泄功能的漏斗形便盆。这个该死的东西接口很小,无论外观还是体积,都无法对应正常的便盆。它是圆形的,直径只有十公分,盆地与地平之间的深度为五厘米。这么一个怪模怪样的器具,怎么看都无法将其与马桶或者便盆联系起来,可它的实际使用功能的确如此。
既然是禁闭室,当然是用作惩罚的。
章文曾经见过那些被关进禁闭室的人,也清楚这种微型便盆的作用。之所以采用这种设置,一是为了加强封闭性和牢固性,更重要的,是为了摧毁被惩罚人员的精神意志,让他们彻底失去自我意识,对强权和威压感到恐惧,永远不再犯错。
即便是在全神贯注的状态下,也很难使肛门落点对准便盆,粪便经常会堆积在便盆四周,光是看看就让人觉得恶心。房间里没有多余的物件,自然没有马桶刷或者笤帚可以用来清洁。为了不让被禁闭者拥有武器,便盆水管从墙壁外面连接进来。每天凌晨三点和晚上十一点,是固定的放水冲刷时间。这意味着章文必须陪伴着自己的排泄物,在肮脏与恶臭中渡过几乎一整天。
至于食物……刚进来的时候,章文还对第一顿饭质量普通感到愤怒。主食不过是米饭,外加一份数量充足的韭菜、葱姜、大蒜和辣椒混合炒在一起,还有少许肥肉片的配菜。不知道是不是厨师手艺太差,使得菜有些咸?章文很快喝完了水。他当时并没有在意从外面递送饭菜进来的通道就在便盆旁边,直到第二天想要拉屎的时候才发现,这种古怪的饭菜和室内设计,简直就是残忍阴险的折磨。
饭菜的数量很多,足够吃饱,也就意味着有大量粪便排出体外。那份荤素搭配的菜油水很多,味道却辛辣刺激,拉出来的屎就格外臭。由于冲水时间由外面控制,章文只能在浓烈的臭味中渡过整整一天的时间。
强化人的嗅觉非常灵敏,在这种可怕的臭气熏陶下,章文很快失去了辨别气味的能力。尽管鼻子失去作用,他还是觉得便盆里那堆从自己体内排出来的东西很脏。于是双手抱着膝盖,蹲在墙角,尽量别过头不去看它。
这种拉开距离的方式用处不大,也没有什么效果。章文感觉自己根本就是被关进粪坑,承受着无穷无尽的羞辱。他拼命砸墙,用脚踹地,声嘶力竭的喊叫,可除了沉闷的回音,什么也得不到。
排气扇这种东西是不可能有的。窗户位于距离地面三米多的位置。必须跳起来,才能感受到新鲜空气。除了消耗体能和精力,没有任何好处。
饭菜依然会送来。不知道究竟是哪个变态设计的禁闭室?通道口与便盆之间相隔只有二十厘米。看着那些摆在屎堆旁边的食物,章文彻底失去了胃口。他经常会一整天看着饭菜发呆,脑子里总会冒出各种混乱莫名的奇怪念头。每当这种时候,章文就会非常佩服曾经看过的几部日式里的女主角。她们居然凶悍到搬开男演员的屁股,伸出舌头,对着肛门猛舔的地步……那种大无畏的勇气和毅力,绝对值得自己学习。
房间里应该装有监控器,外面的人对章文的表现一清二楚。如果没有吃饭,也不会有人更换。冰冷的饭菜会一直摆在那里,直到章文忍不住饿将其吃完,才有新的饭菜送进来。
在这种可怕的环境里,章文的自尊和骄傲被彻底碾碎。他再也不觉得自己有多么高贵,也不再以184集团军司令官侄子的身份狂吼乱叫。他经常蜷缩在墙角,仰着头,呆呆看着头顶上有光线照进来的地方,默默祈祷,默默流泪。
两周以后,禁闭室的门终于开了,两名士兵把章文搀了出来。
他变得蓬头垢面,身上满是污渍和粪便,脸上到处是于涸的屎尿,头发乱糟糟的,眼睛充血,体重急剧减轻,脚步虚浮,仿佛被病痛折磨多年的美尼尔式综合症患者。如果不是那些士兵,章文根本无法凭借自己的力量走出禁闭室
他被像狗一样扔进浴室,在大号水管下面冲刷着,渐渐恢复了部分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