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妇人,背景是蓝天草地,她搂着一个两、三岁大的孩子,玩得很开心,脸上堆满幸福的笑容。
欣研眼里透出惊讶————相片上的女人与姜婉琦颇为相似,除去发型和着装,差不多就是同一个人。
“这是我的妹妹,还有我的外甥。”
子卫仰着头,烟灰被风刮起,朝着远处疯狂席卷。
他注视着站在远处卡车旁边的姜婉琦,语调充满沉重和伤感:“第一眼看到她的时候,我只觉得震惊,以为是上天为我特别降下的奇迹。可她们终究是两个人,死者不可能复生,谁也无法代替。如果把这看做是亡灵的指引,那我这个哥哥就必须为她做点儿什么。”
欣研合拢皮夹,递还到子卫手上。
她一直沉默着,直到车队发动引擎,顺序驶出军营大门,自始至终也没有再说过一个字。
司机和卡车都是子卫暂借的,把物资运到目的地,他们就必须返回。
半小时后,军营已经消失在地平线上。
姜婉琦嚼着一块当做晚饭的压缩饼于,颇为感慨地说:“那个叫子卫的家伙是个好人。很幸运,我们这一趟没有白跑。”
欣研偏头看了她一眼,想了想,说:“他有个妹妹,跟你长得很像。”
姜婉琦停下嘴里的咀嚼,含着一大口半于不湿的饼于渣块,瞪大双眼,含含糊糊地问:“真,真的?”
欣研认真地点了点头:“真的。”
新柳州基地市,地下十六号靶场。
一阵极度惨痛的嚎叫回荡在靶场上空,这种声嘶力竭的喊叫只是偶尔间断,仿佛要把肺部所有空气全部清空,变成维持喉咙运动的能量。靶场巨大的穹顶使这可怕的声音变得“隆隆”作响,从远处折射回来的音波变得沉闷模糊。尽管场地四周灯光明亮,主控制室里播放着格调轻松的乐曲,可两名工作人员仍然战战兢兢如临大敌,按动键盘调换靶位和操作电脑都显得笨拙,额头上不断渗出密密麻麻的冷汗。
陈尚端着一支特制的二十毫米单兵机炮,双腿分开,如铁塔般牢牢钉在地面,偏着头,眼睛透过炮口上方的瞄具,冷漠地注视着被黑色十字锁定的目标
那是一个被捆绑在三百米外的中年男人。他上身赤裸,下身穿一条灰绿色的军制内裤,双手反绑,牢牢固定在一块两米多高的白色背景墙上。在聚光灯的照射下,可以看到墙面上到处是四散飞溅的酱色血点。在男人头部、脖颈、腿脚和身体边缘,排列着一个个酒盅大小的弹孔。
以正常人的视觉看来,这些弹孔间距都差不多,精确程度如同用标尺测量过。男人的两条胳膊顺着肩膀平摊开来,双腿保持直立,整个姿势形成十字架。他被牢牢固定住,只有头部可以略微活动。在沿着身体边线的密集弹孔衬托下,整个人与白色背景墙很像是一张形状怪异,带有整齐齿孔的邮票。
“砰————”
刺耳粗暴的枪声再次响起,飞射的弹头准确命中男子右耳附近的边线。感受到近在咫尺的死亡,使男子不顾一切再次嚎叫起来。他双眼睁得斗大,仿佛看到了世界上最可怕的魔鬼。双手和腿脚拼命挣扎,却无法在坚硬冰冷的钢铁刑具束缚下松动分毫,只能无力地扭动着,一边痛哭流涕,一边惨叫,嘴里不断发出含糊不清的字句,听起来似乎是在哀求,又仿佛是在忏悔。
陈尚冷硬的表情丝毫没有松缓。他静静地站着,静静地注视着被固定在背景墙上状若疯狂的男子。几分钟后,男子耗尽了力气,癫狂程度也随之缓解许多。就在他奄奄一息,半死不活睁开眼皮,朝着远处无比期盼且哀求地看过去的时候,却发现陈尚再次举起手里的大口径机炮。
这一次,他瞄准的目标,是自己的下身,双腿中间。
“不不要……司令官,求求你,不要————”
男子的神经瞬间紧绷到极致。他不顾一切尖叫着,身体骤然挺直,眼瞳周边的白色部分急剧充血,变成一团被鲜红血管充斥的可怕球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