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白青云锦短裳,天水碧流光缎长裙,洒金烟霞轻纱臂扶流苏,头上近香髻斜鬓翡翠兰花簪,腰间织锦绞银线腰带缀黄玉芙蓉禁步。

    陆雯这一身从头到脚都是精美至极,款式不算如何繁复,但衣料珠翠皆是上上佳品,配色更是大方雅致。

    上至陆老夫人,下至陆瑜与二房三房的其他女儿陆玫陆荞等人,皆连声夸奖,既是称赞这些衣饰出彩,又是赞叹陆雯的美貌与气质与之相称云云。

    陆玦冷眼看着,竟有些啼笑皆非。

    陆雯这样的打扮装饰,实在太过眼熟了,陆玦甚至能记得是在辅仁十四年端阳前后,自己刚刚择定驸马、尚未下降的那时节,曾在一场相对随意的宫宴里穿过这样的一身。

    彼时宫中凝芳庭里香花盛放灿烂如海,十八岁的昭敏公主风华正茂,站在合欢树下的身影明丽无双,身边宗室女眷或是公卿命妇,亦是恭维无数,随后的两年里,她的宫衣衫裙、甚至发簪禁步,皆是京中贵女整箱效法的对象。

    当然,到得辅仁十六年,昭敏公主与驸马反目、又推动上意连杀三名重臣、贬谪一位皇子甚至风传她亲手毒死了淑妃之后,贵女们效法昭敏公主衣着的风潮便戛然而止。

    再回到眼前,若说陆雯这样的打扮只是巧合,对许多人而言都说得过去。

    毕竟辅仁十四年,已经是整整十年前了,那时候的陆雯也就四岁,年深日久,时移世易,谁还会记得那时候宫宴之中的公主装扮呢。况且这也不是品制宫衣,不过是衣衫配饰皆十分相似罢了。

    但是,如今陆雯算计的人是江璟臣,那便完全是另一件事了。

    先前母亲贞懿皇后病故之前曾经为她求过一道恩旨,让年少的昭敏公主早早出宫建府,当时与先帝含泪泣告的说法是要让丧母的昭敏能尽量远离些后宫倾轧,不要被将来的继后或是宠妃欺负云云。

    然而事实上是为了让昭敏公主更好地结交宗室重臣、在外走动,也尽早培植自己的势力,江璟臣便是其中之一。连辅仁十四年的那一场宫宴预备,都有他在当中。

    旁人不记得便罢了,江璟臣大约是不会忘的。

    然而想到此处,陆玦又有些隐约的恼怒。

    生下来便是帝后长女的她,从来没有介意别人模仿自己衣着行动的时候,但是陆雯这是要比照她昔年的打扮,去在她从前的下属跟前献媚?

    不管行动言语之间看似有几分谨慎保守,内里根本的心思便是如此。

    只是这件想法却不好宣诸于口,陆玦甚至也不便与陆鸿川多说。虽然陆鸿川不知她其实是昭敏公主,她也万万无法开口去告诉陆鸿川,其实江璟臣或许有过什么念头,如今陆雯又是如何玩火。

    “二姐姐,你觉得如何呀?”可能是因为陆玦是此刻慈德堂里唯一一个没有怎样去恭维夸赞陆雯衣着的,陆雯又瞧见她面上有几分冷意,居然还主动过来问她,“当然我是不如姐姐好看的,但这样打扮,大约也不会给姐姐丢脸罢?”

    陆玦还没说话,陆老夫人先笑啐道:“雯雯你这是说什么,你姐姐的衣裳也好,但你哪里不如了?你才是咱们家最好看的小丫头,知道吗。”

    又招手叫陆雯过去,给她略略抚了抚衣领与肩膀,调了调腰间丝绦:“这样就很好,齐齐整整的。”

    而缓了这一瞬,陆玦唇边便重新浮了笑意,眸子也越发明亮:“当然是好看的很。明日凤鸣书院诗会上,或许连几位夫子并荀先生都会夸奖的。”

    这话一下说到了陆雯的心坎里,倒是将先前那些不管是不是真炫耀或比较衣裳的心思抛开:“二姐姐你也听说了吗?荀先生明天可能真的会去诗会呢。自从昭敏殿下过世,荀先生一直都没有再到书院和诗会,不过去年就听说要来,今年或许真的是会来的!”

    陆雯的母亲二夫人柳氏接口笑道:“雯雯,不许说话这样急。一提到荀先生便这样激动。要想得到荀先生的青眼,哪里是在什么衣裳首饰呢,你二姐姐这是说笑呢。今年若是有机会将你的诗文送到荀先生眼前过目,才有些希望。”

    顿一顿,又转向陆玦:“阿玦,明日出门,雯雯会紧着你些,但你在外头也要小心说话,不然你妹妹也难做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