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深深的陷进厚雪中,凌冽的风刮的人睁不开眼睛,贺宛琼骑在马背上连锥帽都来不及戴,迅速的往城门奔走。
“吁——”
甩出爆响的马鞭卷起一团碎雪,簌簌的抖落到半空中。
沿着将军府外的石板路一路向北,越是接近城门的方向越是触目惊心。
整整三日未停的大雪压塌了脆弱老化的屋顶,慈善堂挤满了无家可归后,或惶恐或嚎啕大哭的百姓。
贺宛琼勒紧了缰绳,望着在风雪中苦苦挣扎的众人,脸色苍白的抿紧了嘴唇。
她曾以为,带给京城灾难的,会是那个带领千军万马踏破城池的贼人,却没想过天灾远比人祸来的更早。
高大的城门严丝合缝,死守城门的兵士在风雪中矗立成一座座石雕,对近在咫尺的拍门声还有哀嚎声充耳不闻。
“官老爷行行好!”妇人尖利声穿透风雪,期间还夹杂着孩童稚嫩的哭喊声:“我要进城请大夫,放我进城吧!”
“房子塌了,人都被埋的挖不出来,就让我们进城吧!”
“行行好,行行好,再不进城我们就要冻死在雪地了!”
无数声音冲进贺宛琼的耳朵,让她忍不住从里到外的打了个寒颤,翻身下马,一步步走近那个抱着胳膊立在风雪中的守城卫。
“城门……”她的声音从未如此艰涩:“城门真的不打开么?”
被临时抽调到北门看守的卫故倚着城门站了许久,身后每一声哭喊都透过厚重的城门带着能把筋骨折断的力量重重敲打在他的身上。
听见贺宛琼的问话,他睁开的眼睛里一种交织着愤怒和痛心的复杂。
“雪一日不停,城门一日不开。”
卫故咬紧了牙关,绷紧的下颌显出一块暴怒的凸起:“这可是——”
“圣上亲自下的指令。”
“若是雪一直不停,”贺宛琼声音顿了一下,带着微不可闻的颤抖:“恐怕要死好多人。”
多到让她忍不住质疑那个威严且不容反驳的庆吉帝,是否真的如他口中所说的那般爱民如子。
他遥遥的看向皇宫的方向,在昏暗的天色里,皇宫里那座寸瓦寸金的空中阁楼却明亮的好似仙境一般,却衬的那个高高在上的圣上更加的冰冷无情。
卫故的声音沙哑的可怕:“若是贺将军还在……”
剩下的话他没有说完,但贺宛琼站在风雪中,宛如被兜头泼了一整盆参杂着冰渣的冷水,若是父亲还在,真的能看着这么多百姓去死么?
她思绪不知怎么就回到了自己十三岁那一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