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说来,当日那名被关在密室中的少年是双龙玉佩的持有者,这枚玉佩不知为何流落到一名卖酒女的身上,最后又成为那位卖酒女的儿子杀死你父亲的武器。”
金秋雁将一截烧尽的木柴踢进篝火堆之中。天光破晓,火堆中的明火已全然熄灭,只有一些零碎的火星飘在半空中。
“不是他杀的。”段临风道,“当时在场的有另一个人,这个人用同样的武器杀了我父亲。”
金秋雁嗤笑一声,道:“哦,我明白了,你是觉得当日我遇到的那个少年就是这个杀了你父亲的人。若果真如此,还真是天道好轮回。”
段临风扬了扬眉,起身道:“总之,多谢前辈救命之恩,我会想办法带前辈一同上去。”
金秋雁却坐在原地一动不动:“先不说我在此被困了三十年都未寻到脱身之法。你说你跳下来时已经众叛亲离、生无可恋,你还要回去做什么?”
“证明杀我父亲的另有其人。”段临风道,“还他一个清白。”
“他?你是说你那个朋友吧。那个卖酒女的儿子,叫什么七的。”金秋雁幽幽道,“你们听起来像是完全不会有交集的两类人。段天问这样重面子好身份的人,竟肯让你与一个卖酒女的儿子交朋友么。”
“楚云七。”段临风纠正她,“我们是在百门风云会上遇见的,父亲并不喜欢他。”
说着,他踩着碎石一路向岩洞群走去。在他躺在床上养伤的那段日子里,每一天他都能听到那个方向传来流水潺潺的声音,里面一定有一个不小的活水源。
“那你看上他什么了?”金秋雁冷不丁从他背后冒了出来,噎得段临风脚步一个踉跄。金秋雁却继续说道:“否则你不会明知你父亲不乐意,还要把他带回清泉内庄。他有什么特别之处么?”
段临风终于从她的语气中判断出她没有自己想的那层意思。
“他武功还可以,我们能打平手。”他轻描淡写地说,“人很聪明,性格也不错……除了有时候有点迟钝,总体来说是个很有义气的人。”
“你替他死了,他一定很伤心。”金秋雁道,“可惜我年轻时候没什么特别交心的朋友,倒是有些羡慕你们这样生死相交的友情。”
段临风想起他跳崖前落在楚云七唇边的吻,脚步不自觉顿了顿,含糊道:“或许对他来说,有我这种朋友未必是好事。”
说着,他已经走到了巨大的岩洞群前。这里的地势非常特别,大小岩洞遍布了凸崖壁上,有一些是半包围式的,被金秋雁改造成可以储物和居住的“屋子”;还有一些则是互通的,里面的道路大多被细流所覆盖,这些水成了他们日常生活所需的水源。段临风不止一次看见金秋雁从岩洞中捞出鲜活的鱼虾,这就说明他们所处的凸崖并非完全与世隔绝。
“我知道你想找什么,这里岩洞我已经全部探过无数遍了,都是封顶的死路。”他正在凝神细思,金秋雁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唯有一个瀑布洞或许可以通往崖上,只可惜被湍急水流所覆盖,你若想从那里上去,恐怕是天方夜谭。”
“前辈不用过虑。”段临风丝毫没有将她的警告放在心上,“清泉山庄之所以有清泉二字作名,自有我们的一番道理。”
两人一面说着话,一面就往水声最大的方向走去。起先岩洞之中漆黑一片,沿着水声往里走去却逐渐变得亮堂起来。等到耳旁的水声已震耳欲聋时,两人的眼前出现了一道银龙般的瀑布,从十几丈高的地方陡直倾泻而下,最顶上隐隐约约透出一些亮光,不知是通向何方。
金秋雁往瀑布的三丈处一指,说道:“三十年间我曾尝试过无数次,但岩壁太过湿滑,我最远不过到那里而已。”
段临风一言不发地走到瀑布底仔细观察了一下岩壁的走势。这条瀑布虽然水势凶猛,但岩壁微微后倾,其间遍布崎岖凸起的石块,并非毫无落脚之处。清泉弟子从小就被要求在山泉旁练习轻功,以此稳固脚盘功夫,攀瀑对他来说是家常便饭。唯一的难度在于这条瀑布很高,而洞中光线又不甚明朗,他大伤初愈,体力尚未复原,若要冒险攀登,极易半路踩空或是中途力竭。
“我想尽力一试,烦请前辈替我寻一些亮源来。”段临风往周围看了一圈,找到左右两个尚显干燥的凹槽,“就放在这里。”
金秋雁见他如此坚持,也不再阻拦,就近寻了些木柴,用匕首和石头打出火星子点燃了放在他所指的位置,嘱咐道:“你自己掌握分寸,不行就赶紧下来,我可没那精力再续你一条命。”
段临风点头应了,一面解下自己的外衣和鞋子往瀑布底走去,脚尖触到冰凉的泉水时他的全身涌起一阵熟悉的颤栗。他轻吐了一口气,清空脑中所有杂念,然后发力跃上岩壁。冰凉的泉水劈身浇下,几乎阻住他的视线,幸而有底下的火光映照,他往后让了一让,重新找准方位,连踩几块凸石,很快就攀上了五丈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