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知这宫里头容不得好心更没有几分真心,可真就在眼前了,褚湉顿觉悲凉,心里直叹好一出见风使舵。
话说回来,怪不得引得诗宁出手对付她,正根儿原来在储秀宫呢,那么刘守全必也是被收买过。
她无可奈何,按下所有思绪,成为宋倾澜的这些日子里,她刻意着改变自己的真性情,忍着,按着,不得已戴上面具,而渐渐的,她似乎也适应了面具,又仿佛这面具生出触角来,正暗暗搓搓地在皮肉里扎根。
褚湉心里头再怎么暗潮汹涌,表面上仍旧是一派风平浪静,只懒懒道:“好妹妹,我知道你的心,宫里头谁没个为难呢,我向来认个理字,你且把心放回肚子里,好好当差,往后少不了你的。”
墨如听了果然高兴,絮絮叨叨的说一些好话来套近乎,褚湉本在病痛中,也是懒怠应付她,歪在炕上闭目养神。
墨如道:“姑姑受了委屈,咱们是不愿的,你平日又从不刁难咱们,可谁知道,她真就心气儿那么高,三言两语跟她姑爸爸一说,一准儿就捏咕出这起子事来,姑姑,你也该想法子护着自己才是正经啊。”
褚湉听在耳里,并没太多情绪,只淡淡道:“难得你有这份心,我冷眼瞧着这些人里,只你还使得。”
墨如一见她如此说,心里很受用,嘴上又叭叭道:“蒙姑姑看得起我,往后但凡有用的上墨如的,您只管吩咐就是。”
褚湉应付了她几句便以困乏为由让她走了,看她两面三刀的模样便知道,昨天晚上的事早已不胫而走,不然她如何会赶着来献殷勤?了然后便心里更加嫌弃起来。
蛰伏了些时日,身子自觉松快了好多,只是还不够痊愈,褚湉想着今天晚上便是除夕,雨蘅天不亮就当差去了,一直不得空回来,左右这一天宫里任谁都忙着。
她一人在屋子里倒也清净,只不过稍微遗憾了些,在清宫里过春节自己不免好奇,不过掉过头想想,无非是皇帝请安、祭祖、做佛事,最后赐宴听戏,然做宫女的真不如自己在屋里躺着自在,好歹不用去伺候别人。
正想着,却听见敲门声传来,她应了声“进来”,就见一个眼生的小太监推门而入,恭恭敬敬地给她打了个千儿:
“姑姑新禧,我来传老佛爷的口谕。”
褚湉没料到,心里咯噔一下,忙扶着桌子忍痛跪在地上,这一跪不打紧,膝盖钻心的疼,这当口也只能忍忍。
“老佛爷指定巳时叫姑姑去储秀宫东暖阁回话。”
褚湉回应声“奴才领旨”,这小太监是个眼里有东西的,上前搀着她起身,虚扶着她坐在炕沿上,和气笑道:
“姑姑腿上不好,受不得跪,天儿凉着,伤就更不容易好,过了节后,想是就好的快了。”
褚湉点头,道:“有劳你惦着,都是小伤不打紧,要说,还不知道怎么称呼?”
小太监道:“姑姑叫我小唐就得。”
褚湉正为着慈禧的召见微有忐忑,没心思闲聊,小唐似乎看出些许端倪,笑着道:
“今儿过节,老佛爷像是高兴的样子,估摸着姑姑话也容易回,只是可怜姑姑腿脚带伤,要受些苦了。”
他顿了顿,眼珠子一亮,隧道:“单说咱们皮糙肉厚的内监也经不起数九寒天里头起起跪跪,跪多了也就跪精明了……”
他边说边掀开棉袍子的一角,伸手解裤腿上绑着的兔子皮里棉护膝,道:
“待会儿姑姑要去储秀宫,免不得跪一遭儿,这个你用上,总比空着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