紫檀嵌寿字镜心屏风前的宝座上,着一袭绛色缎绣牡丹蝴蝶纹夹氅衣,金线宽袖边的太后正襟危坐。
她一双眼眸炯炯,不紧不慢的俯视着视线内的一切风吹草动,仿佛在她的面前是任何人都无法藏住心思的。
皇帝上前行礼问安后,落坐在了下首的座位上。
褚湉也不声不响的退居他身侧的一个不起眼的角落,从始至终没敢抬眼去瞧什么。
“皇帝今儿个看起来面色不是很好啊……是不是没歇息好?”
褚湉小心翼翼的一抬眼,心里还在想,一早起来见皇帝明明神采奕奕,怎会突然没了精神。
皇帝略略怔忡,无意识地抬手,才要触碰到自己的脸颊时,又缓缓将手放下,牵出微微笑意道:
“只是近来睡得轻浅,有些倦乏,不碍事的,皇爸爸昨日睡得可好?胃口可好?”
太后点头而笑,缓声而道:“我都好,就是你啊……”她轻叹,仔细且慈爱的凝视着皇帝:
“你打小儿就身子弱,记得刚进宫那前儿大病没有小病不断的,可还偏偏闹脾气嫌苦不吃药,我总得求着哄着吓唬着才勉强服了,这一路过来眼前你依旧是清瘦,怎么叫我不挂念着?赶明儿叫太医院开些补药,早晚服着,不能怠慢。”
皇帝许是被她这一番话说的感触于心,又是点头称是,又是惭愧自责,他也只能随情势而下,按步就班了。
“这全国的秀女名册都已上报,昨儿翻了翻黄历,叫钦天监挑了几个不错的日子,选个临近的就作为大挑的日子吧,我呀,还得亲自发道旨意,免得他们这帮子人不上心。”
皇帝觉得尤为刺耳,却不得不面呈笑意,正了正身子道:
“凭他们怎敢不上心,您多虑了,这阵子也劳烦您如此操劳,但终归这些事务子臣不方便亲自过问主持,只有您来替子臣分辨把持了。”
“瞧你,终归是年轻,提到立后册妃到还羞了。”
皇帝看似尴尬的扯动了一下嘴角:“您就别取笑子臣了。”
褚湉候在花梨木透雕葡萄纹落地罩旁,陈年普洱的茶香醇厚一时间荡在鼻端,只闻太后放下茶盏,问道:
“昨儿的折子皇帝可都瞧了?”
皇帝脸上有几分欣喜,笑着道:“您可是指北洋水师昨儿在威海卫正式成军一事?”
侍奉敬烟的宫女跪在一侧,太后幽幽的吸了口水烟,不紧不慢的道:“我倒不是说这个,难道折子没送去皇帝那儿吗?”
她说着,吩咐敬烟的宫女退下,伸手翻着几案上码放的本本奏折,嘴里道:
“奏事处的人都是干什么吃的,想是漏送了,又怕你怪罪下来,就索性先送这儿来了,这帮奴才真是越来越不像话……”
她自顾自说着,少时抽出一本奏折递与皇帝,皇帝双手接过,打开细看,太后面上平常,向着他道:
“李鸿章举荐任命丁汝昌为北洋水师提督这个折子,皇帝怎么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