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还未走出几步,自门外慌忙快步进来一个奏事处太监,只见他行色匆匆,想必定是有紧要急事。
待他垂首过来,并与皇帝隔着些距离,弓着身子手上捧着一份奏折,直直将其举过头顶:
“万岁爷,有急奏!”
皇帝一凛,忙吩咐齐顺呈览,他急切展开奏折,一路看下去。
褚湉心内急剧的不安,大气不敢出,而皇后已怔在原地,一汪泪还残留在眼眶里。
褚湉猛地回神,但见皇帝一双手用力的捏攥着奏折的边角,可那是要多大的力气才能这般微微抖动。
她不由自主的快步来到他身旁,轻唤了一声皇上……
他沉默着,盯着奏折的眼神微怔,褚湉忍不住又唤了他一声,他才得以缓缓抬起眼帘。
褚湉从未见过他如此眸光,何以至于如此痛心疾首,如此悲愤交加。
她的心神蓦然一坠,不禁忧心的看着皇帝不放。
这一刻,皇帝目光逐渐涣散,缓慢的合上了奏折,半晌才幽幽的道着:
“运送我援朝士兵及军火的高升号,在驶入丰岛附近的海域时遭日本军舰拦截突袭,奈何高升号实为商船,无力抵御日本军舰与之抗衡,不幸被炮弹击中,尽沉海底……”
“对峙中,我朝军士宁死不屈,誓不纳降,此番,以身殉国者,八百七十一人!”
历史的残酷,战争的残酷也许才刚刚开始,褚湉内里一腔的悲恸哽在喉间,已不知该说些什么才能缓和他的心。
片刻,皇帝自言自语般的再次开口:“巴望着和谈,乞盼着调停,这次,朕看谁还再敢与朕提和谈!”
他说罢将合上的奏折,紧紧攥在手里:“关乎社稷存亡,这一战,非打不可,不仅仅是大清朝,还有全天下百姓的尊严,朕都要誓死守住,国仇不报,枉为人君,朕不想无颜面见列祖,更不能负了四万万子民。”
褚湉不自觉,泪水顺势滚滚而下,为他而心绞痛楚,更是为惨烈殉国的将士哀悼,这个国家的噩梦终将到来。
春和景明的影像下,只徒留有养心殿中,爱新觉罗载湉那一抹愤慨孤勇的背影,他决绝至此,背负着国仇家恨、祖宗社稷。
这场历史上举国浑噩哀恸的战争,自始至终,仿若只他一人,成败难测,后果也都推与他一人承担,他毅然决然的为这个国家而战,第一次他也开始真正为自己的命运抗争。
这厢还未平息心里的震荡,然噩耗再一次加急传来,高升号击沉的同日,日军偷袭驻守在牙山的清军,此次日本不宣而战,首战告捷,牙山失守……
皇帝接连不断电谕李鸿章加紧备战,不可丝毫懈怠,更是对沿海督抚发出指令要“不动声色,豫为备筹,勿大意江防。”
李鸿章或许也有私心在,亦可说他对战争的胜算并无把握,盼着洋人出面和解调停,也正顺应了太后的心思。
高升号事件前,皇帝早已在上谕中指出外国的调停纯属空言,明确指令他立即备战部署,万不能贻误时机,如今事态发展如此严重,论什么都为时晚矣,两国之战箭在弦上,为今,只等一道圣旨。
日本不宣而战前的一段日子,皇帝便整日筹措御敌抗战之策,他已全然不顾朝中那些主和之人乃至太后的牵绊,挺身站出来公开主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