甘棠的身体养了半个多月,气息算是调理过来了,但心疾却是时不时发作,终不见好。
素衣叹说心病难医,甘棠倒是不在意,想也清楚自己的病非药石可医,只是让素衣帮她调了安神的药,一个人的时候坐在空荡荡的大殿嘲笑自己竟又要借助药力才能安眠。
绿竹总见甘棠拿着一个雕成鱼衔棠梨饰样的玉坠把玩,每当这个时候,甘棠脸上都会露出一抹幸福的笑容。绿竹知道那坠子是程渊所赠,怕引得甘棠伤心,每每装作没看见,和甘棠说些别的有的没的。
素衣和绿竹不敢和甘棠提起程渊,私下里两人却聊过不少次该如何是好。
二人自是知晓甘棠执意离开程渊是怕自己会给程渊带来意外,但绿竹不懂甘棠为何不干脆将程渊带到魔界。素衣摇摇头说公主的情太深、心太重,叹了口气又道却是不知思虑深沉于公主而言是好事还是坏事。
程渊自从被甘棠逼出漆吾就再没来过,整日呆在浅灵室醉酒。程澹去劝解过几次,无果;后来程太夫人去过,被程渊气得大病。
程太夫人这一病便再未痊愈,医师这时才告诉程澹说太夫人操劳多年,早已是日薄西山;后因两个重孙的事太过悲痛,现在又气急攻心,实在是......程澹了然,问太夫人还能撑多久。医师说油尽灯枯之躯,能撑多久都是天命。
程澹听了医师的话倒是没什么反应,先是安顿好一切,然后便急匆匆赶去浅灵室。
那一日浅灵室究竟发生了谁也不知,只知当日傍晚程渊鼻青脸肿的跪在太夫人房前,被太夫人唤入房间后再未出来。
三日后,程太夫人病逝。
空桑程氏厚葬这位历经三代,撑起偌大程府数十年,不仅未叫旁人占丝毫便宜,还在风云变幻之中屹立不倒的女子。整个府邸挂上白色挽联,散落各地的程氏子弟皆不约而同回空桑吊唁。
程氏宗主程澹、宗主夫人杨翕、宗主长女程安歌以及程三公子程渊皆是披麻戴孝为程太夫人守丧。但唯独不见三夫人甘棠的身影,程氏只道三夫人病重,只能在居所为太夫人守孝。
下葬当日,有程氏子弟远远见一女子一身缟素朝太夫人的棺材磕头,刚要走近去问,就见那女子三两下越过程府的结界,离开空桑。
程渊被声音惊扰,只见那女子一个背影,嘴唇便抿成一条直线。程澹亦见女子衣裙一晃而过,又见程渊表情,暗叹口气吩咐弟子说不必追。
甘棠自从醒来之后,白日里在漆吾看着程珞,晚上再回魔界的宫殿睡觉,如此过了一年的时间,素衣告诉甘棠说毒已经解得差不多了,只是程珞身体虚弱,一时半会儿还醒不来。甘棠抱着素衣哭了好久,说没关系,珞儿活着就好。
同年中秋,向敦旷与孟桐的长子出世,取名之恒。
甘棠收到向敦旷来信后,便启程从漆吾赶往宜苏,却在括苍码头遇见在此等候她的陈杰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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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杰越与甘棠来到括苍城中最大的酒楼,也是当年括苍问道时二人常去的那一家。
陈杰越问甘棠想吃什么,甘棠道随便。上菜时见一桌与当年一模一样的菜品,但甘棠显然没有注意。
陈杰越问:“你在想什么?”
“想这么多年世事变幻,这酒楼倒是还在这里,还是热闹。”
陈杰越道:“上次与你一同在这里吃饭还是十多年前的事了。”
“将近二十年了。”甘棠吃了一勺鱼羹,又道,“味道变了,以前觉得这家菜做得咸,现在尝来却是正合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