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厢里的荤香弥漫开来,幸而时值冬季、那绢纱的车窗又透着风,因而并不十分闷人。
一行人绕过大内往西大街去,途中白蒿不知又瞧见了什么新奇的东西,兴奋道“公主快看!”
百花回头望去,只见有宫殿崇宏壮丽、白楹刻桷,又听得玉玲儿道“这是大中祥符五年始建的景灵西宫,先帝生前封泰山、尊孔子、容释家、潜心向道,梦见黄帝降临显世、自称赵氏先祖,特地建景灵宫奉祀黄帝及赵氏先皇。”
“中原皇帝还真是想起一出是一出啊。”白蒿努了努嘴道,“做个梦就要修这么大的宫殿,不是折腾人吗?”
百花望了一眼玉玲儿,轻声笑道“却也不是想一出是一出,黄帝乃是华夏始祖,想必真宗皇帝是要以华夏正统和文化大成自居,从而震慑北方契丹人。”
“要我说,归根结底还是打不过辽国,这才搞些幺蛾子自我安慰罢了。”
白芷瞥了一眼玉玲儿、忙拉了白蒿笑骂道“你这嘴就是不能闲着,一闲着就说起胡话来。”
玉玲儿置若罔闻,仍是柔柔地笑着“从景灵西宫往南去世报慈寺街,一直到浚仪桥大街、沿路都是医馆和丸药铺子。”
贺兰见着外头红幡招展、人来人往,全然不似大夏国那些门可罗雀的药铺,难得开口相问“请教玉娘子,这报慈寺街上哪家医馆最是有名?可收女徒?”
玉玲儿丹唇微启、还未问出口,又听得贺兰低头笑道“我自小就好医药理学,只可惜家中父母不许,如今好容易来了汴梁,总想了一了从前的心愿。”
“汴梁城里的千行百业都是不挑男女的,若是能熬下来、连打铁铺也是有女匠师的。若说有名,自然是仙来馆最炙手可热;可要是做学徒,还是去妙春堂的好——医馆虽小了些,在这汴梁城中却是有口皆碑的。”
贺兰在心中暗暗记下,又侧头看着窗外医馆飞逝而过、心中若有所思,眨眼间竟已到了州桥。
沿着西大街往州桥,一路都是买时兴纸画、花果的店铺,各家店外呈展的纸画精密不苟、琳琅满目,教众人目不暇接;独独白蒿沿路又是馋那肉饼、又是看那蜜饯,又是另一番目不暇接。
此时已过了晌午时分,众人方才已垫了几包油饼下肚、又在各家店铺里喝了些好茶,倒不十分饿。
百花见白蒿那模样格外可怜,笑着哄她“你若是饿了,就去买些零嘴儿吃吃,咱们一会儿买完了东西,就找个酒楼吃席去。”
玉玲儿也笑道“不如先去州桥那头买香料,李家香铺的香料好、隔壁的曹婆婆肉饼也是鼎鼎有名的。”
白蒿不屑似的别过脸去,待到走过州桥来、看都不看那肉饼铺一眼,另找了一家包子铺买了包子回来。
“王楼山洞梅花包子也是有名的,”玉玲儿见白蒿分明就是和念念一般的小孩子心性,自然也犯不着和她计较,只笑着提醒她道,“千万要慢些咬”
话音未落,一旁的白蒿已被烫得“呀”地一声惊呼,那油亮的汤汁溅了白蒿一下巴。
白蒿被烫了一嘴的泡,抱怨中都带了些哭腔。
玉玲儿忍俊不禁,强忍着笑柔声宽慰道“这梅花包子就是里头灌了汤,要先吸了汤汁再吃。”
白蒿被那包子烫出的满腔怒气无处可放,待到回头瞧见百花也跟着笑她,鼻子一酸就掉下泪来、挣开白芷的手负气回车上去了。
余下众人脸色骤然尴尬起来,百花回头冲贺兰二人福了一礼、抱歉道“小妮子被我惯坏了,还请二位姐姐见谅、容我去管教管教。”
玉玲儿二人忙道无妨,并着珊瑚几人便往李家香铺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