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经意间注视着灰败的天花板,万梓就这样沉沉的睡去了,梦中什么都没有,甚至连“梦”这种东西,都从未在他这遇事不惑之年的人生中存在过。
乙齐和自己的母亲调笑了一番,大婶对着万梓睡下的那间屋子使劲给她使眼色,旁敲侧击的说道:“闺女,咱这地方又偏又穷,百十年无新人入村,我看这位少侠面相清秀,身体结实,对你似乎又有点感觉,你不如……”
少女不满的撅起了小嘴,转过头去不理会还在不停念叨着的母亲,一蹦一跳的将手中的茶盘往万梓房里端去,急得这大婶在后面喊着慢点慢点。
抬起脚踹开轻轻关上的房门,木门虽然有些陈旧,但并未发出多大的响声,躺在床上的万梓却像是被猫追赶着的老鼠一般猝然坐了起来,双眼如同老鹰般警戒着四周。
乙齐被他这突如其来如临大敌的表现吓了一大跳,手中的茶盘一时不稳,向着小巧的脚背上砸去,即便是向来活泼无束的少女也不由得惊叫出声。
盖碗的土瓷茶杯眼看在空中便要翻了过来,滚烫的茶水在边缘晃荡着,一柄黯淡的有着微微的红光映出的铁剑忽的刺到少女的面前,用那刚好可以托住杯底的剑身,稳稳的接住了有着数斤重量的茶盘。
乙齐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抬起头第一次仔细的看眼前的男人,尚显年轻的脸庞上有着沉稳的小麦色泽,常年奔波的风霜染白了他的些许发丝,眼神毫无闪烁,如同捕食中的雄鹰一般坚定,没有一丝犹疑。
只是在看向自己的时候,那张波澜不惊的面孔竟是显现除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风风火火的少女心中也吹开了尚未触及的神秘桃花源。
小脸一红,乙齐捂着脸站起来抛出了卧室,托着茶盘像是在杂耍一般的万梓苦笑一声,这样的感情对于自己来说,果然还是太过于奢侈了吗?
轻轻一甩将茶盘稳如平地一般扔到对面的粗糙木桌上,万梓拿出一张染血的手帕擦拭着手中的铁剑,即便是继续孤独下去也无所谓,自己的心中只需要有向往的那柄剑就行了,那柄如同水流一般通而锋锐的利器,那柄可以让自己成为天顶的存在。
一抹艳红的光芒在剑客眼底出现,一闪即逝,妖艳如同传说中的彼岸花,一踏入便是往生。
“喂!喂!”清脆的叫喊声打断了万梓的遐想,脸上还有着些许红晕的少女和站在后面笑眯眯的看着二人的大婶出现在门口。万梓起身来,问道:“二位有什么事吗?”
大婶抢先一步说道:“晚饭已经烧好了,少侠若是不弃,请移步到厨房与我二人同食,若是嫌我老婆子吵闹,我便叫小女将饭菜端到房里服侍少侠进餐。”
万梓嗅了嗅,果然一阵浓郁的面香和菜香从不远处的厨房处飘来,有些时日没有进餐的万梓肚子里发出不太文雅的声音,不论是剑仙还是凡人,对于食欲的入侵,向来无法抵抗。
将手中的铁剑置于床上,万梓拱手说道:“麻烦二位带路,能与二位共食乃是本人的荣幸。”
乙齐哼了一声,嘟囔着看上去没什么文化还文绉绉的,蹦跳着跑远了,惹得大婶有些不好意思的对剑客笑笑,万梓摆摆手温和的笑着,说道:“无妨,大婶还请前面先行,我这就跟来。”
大婶笑着转过去,然而还未踏出一步,一支带着无比恐怖劲风的飞箭向着她的正面射来,直直的查向大婶的脑门。
电光石火之间,万梓两指间灵力汇聚成线,一招直剑式打向那柄箭锋,和它在空中激烈的撞击在一起,轰然爆响,掀起的风暴将大婶打到一旁的土墙上晕了过去。
万梓伸手扶起靠在墙边的大婶,伸手制止了听到动静想要过来查看的少女,拿起手中的剑,警戒的看着四周。
将近黄昏的天空像是战斗之后被残血染红的大地的投影,看上起有一种凝固的美感单手持剑的年青剑仙像是一把笔挺的利剑,和这片散发着凝重气息的天地格格不入,硬要说的话,就像是房子里一根被插歪了的基底,散发着极其危险的气息。
发出袭击的人箭技极强,或许在外行看来,只能知道这一箭威力极大,破坏力极强,然而在平安剑仙的眼里,这是经过千锤百炼的技术。
和自己一样,这是在每一个早上伴随着鸡鸣而起,夜晚伴随着蛙声入眠,数十年如一日的挥剑,总结,再次练习,手上的老茧长出来又被磨破,伤口上面叠加着伤口,直到疼痛成为了日常的记忆,手中的剑成为了身体的一部分,这样的人才配做他段万梓的对手!
不知不觉间万梓竟有些兴奋起来了,这样的感觉似乎早已消失在自己的生命中,想要挑战自己的人倒是数不胜数,像现在这样的情况无论在何处对他来说都是家常便饭,然而自己的直觉中出现这样强的对手,万梓自言自语道:“看来今日真的是个好日子呢,能够心动两次,对我来说也算是一种救赎了吗。”
对面没有应答,只有九支箭泛着惨绿的光芒,映着夕阳的红色,从四面八方齐射过来,万梓略微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