杂乱无序的皱纹爬满他的脸,皮肤上零散地分布着暗紫色的疤痕,他的眉毛似灰似白,一双眼睛充满血丝……
无论如何,没有人会相信这是一个年轻人,更想象不到他曾经是一个俊朗的少年,更想象不到他曾经怀着一颗仁慈的心,想象不到他是那个满口孔孟之道的峨嵋山道士。
段允剑一颤,向后退了两步。
他不是一个乐于记住别人样子的人,但他记得眼前这个人,即使他的脸已经被毁,即使他的目光和昔日完全不同。
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会变成这个样子!
不,他本该可以想到!
他看到的人,不是李墨痕,是他自己,是曾经在仇恨中长大的自己,是在仇恨中挣扎的自己。只是这世上心怀仇恨的人不少,每个人的恨又是不同。慕容云霞的仇恨,他的仇恨,那个想要站在他面前欲寻复仇的男孩的仇恨,落梅宫那些女子的仇恨……
他已放下。
他真的已放下?
纵然他已经放下,他又有什么理由叫眼前这个少年放下?
在小镇中归隐的那段时间里,有一次他从水井中打水,无意中看到倒映在水面上的自己,他看到的就仿佛是一张厉鬼的脸。他伸出双手,看着那双染过许多鲜血的手,他感到微微发颤。
所以,他绝对没有任何理由对李墨痕说什么话,绝对没有!因为他本来也是这样!
唯有拔刀相向。
李墨痕却笑了出来。
自别暮雪死后,这世上本来已没有任何东西可以使他快乐。
唯有上一次,手刃虚真道长的时候,他无意间扬起了嘴角。
此后便是这一次。
但他不是快乐,他的情感无人知晓。
李墨痕突然将脸一沉,那张可怖的脸果真瞬间也化成厉鬼一样。
他又欺了上去,一手向段允剑腹部打去,一手向他脑门抓去。这一招为一掌一抓,原本都是少林寺的功夫,在“明王功法”中被改作阴险的招式,掌为蛮劲,抓为巧劲,加以强大的内力,逼得段允剑毫无还手之力。
两人又斗了十多招,段允剑已慢慢处于下风。突然一步不慎,已吃了李墨痕一掌,人便跌了出去。
他感觉自己的肋骨至少断了两根。虽然疼痛,但这种疼痛他早已习以为常。
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他发现自己变得有些慢,有些迟钝。
是自从他手中无剑?是自从他知道自己的身世?是自从他发现自己成了一个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