卯时日出破晓,城门即将打开,通城城墙下已等了不少人。他们都是些住在城外村庄的农户,要早早将一些农物、畜类带进城内,或运送到酒家,或去早集上趁还新鲜时出售。
城门校尉看看时间,正打算下令开城门,远处却忽然传来一阵声响。
那声音一开始极小,像是从极遥远的地方传来,但紧接着,声音越来越大,竟是一阵密集的马蹄声!
城门校尉惊疑不定地看向声音的来处。马蹄声虽密,但并不急促,像是有一队人正勒马行来。
是通城外的山贼?一月前有对兄妹遭了山贼,知县托了兵马司统制带人上山筛了几道,只筛出一个山寨,还不承认袭击过那对兄妹。难道说是当日的漏网之鱼?可是他们如何有这样多的马匹?再者,若要攻击通城,应以出其不意为上,但听这马蹄声,好似并没有要突袭的意图。
城门校尉犹疑的当口,来人已渐渐现出身形。
清晨的薄雾中,影影绰绰行出一队人马。那竟有二十几人,白衣铁剑,高踞马上。
齐国缺马,南马体格矮小却价格昂贵,通城临近江淮,淮马价格稍低,都凑不齐一个一百人的骑兵都。可是这队伍里的马竟比南马高健许多,且人人配马,叫人难以想象这队人马的财力。
这行人在城门外稍远处停下,领头人当先打马上前,那是一个看起来二十多岁的青年,目似朗星,形容俊逸。他来到城下,朝城门校尉一拱手,朗声道:“官人晨安。仆等蜀中人士,来通城寻人。”话毕,一道劲风袭来,城门校尉伸手一探,便接住一枚户牌。
任绍,成都道,成都府人,商户。
佩剑行马,落籍商户,想来是蜀中武林人士了。齐国商贸繁荣,江湖势力都各有一方经营,外出行走时往往托名商户行事。看这队人马财力不凡,应是蜀中数一数二的势力。
先帝晚年朝纲败坏,党争不断,官府已难制江湖日久。当今登极不过三年,未解决的问题还有很多,加之许多江湖势力根基已深,就暂时搁置下来,没有对此做出什么处置。好在这些门派大多安分守己,专心研习武艺,便有斗狠仇杀也只发生在江湖人内部,必要时甚至还会出手维护势力下的民生,官府也就睁只眼闭只眼,相安无事罢了。
城门校尉端详片刻,挥手示意打开城门,开始验行。城门外原先等着的农户们踌躇了一会,见这行白衣人只勒马远远站着,便都一一上前,过了城门。
名叫任绍的剑客回首点了三名白衣人,其余人便仍静立原地。四人牵马上前,未至身前,城门校尉便觉出这几人的凛冽气势扑面而来,叫人不禁屏息敛声。他定定神,交还任绍的户牌,又一一验过另外三人的,便点头放行。
任绍领三人略施一礼,并不多话,只往城内行去。城门校尉瞧着他们的背影向前,慢慢没入清早逐渐喧闹起来的街市上,又看看城外那队白衣人,想起任绍所说的“来通城寻人”。
这样的人物,来寻什么人?
任绍一行人,自然是来寻顾时的。
徐意的信中写了落脚的地点,他们没费多少功夫就寻到了杏花巷。敲门之后,来开门的却是一位小娘子。
任绍拱手一礼,问道:“敢问是徐前辈弟子,李娘子?”
“正是。”那小娘子回礼,眼神却还懵懂困惑。饶是任绍满腹心事,也忍不住笑了笑,递出户牌:“在下剑扫先掌门门下三弟子任绍,来寻顾师侄。”
先掌门门下三弟子,就是顾绛的师弟了。来者人人白衣铁剑,确实像是剑扫的风格。李迢反应过来,看过户牌,便道:“各位前辈请进,家师正在为顾郎君换药。”
任绍点点头,将马系在小宅院门内,跟着李迢到了顾时屋外。从打开的窗外望进去,可以看见徐意正为坐榻上的顾时一圈圈缠上绷带。距离通城外的一战已经一个多月了,顾时横贯左肩至右胸的刀伤不过勉强愈合,看起来仍恐怖骇人。
任绍呼吸一紧,顾不得礼数,越过李迢便推开了房门,急道:“七郎!”
顾时霍然抬头,眼中也满是惊喜:“任叔,你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