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头吵嚷得这么热闹,哪怕苏家的酒再香,屋里的人也喝不下去了。
“老二,你闺女是不是欺负三蛋了?”苏爷爷捋了一下自己的胡须,有些不满地看着自己的二儿子。
“怎么,咱们这个家才刚分,她就敢在我们这两把老骨头面前和你大哥房里的闹?”
他一直不喜欢苏青青,嫌她是一个丫头,不能传宗接代,还嫌这个孙女福薄命浅,不肯听长辈的教诲。
别看苏青青这孩子平时逆来顺受,实际跟她娘没什么两样,山里出来的人,野蛮、轻狂,做事只考虑自己,根本没有想过他们苏家的体面。
他这个孙女和他的两个女儿不一样,他分家产的时候,两个姑娘压根没动过来争的心思,因为她们知道自己的身份,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不该她们的,就不会抢。
男人要想娶媳妇,就得靠丰厚的彩礼和宽敞的厦房,女人嫁汉子,只需要身板硬朗结实能生出儿子、会做家务孝顺公婆就可以了。
老二家没有儿子传宗接代,这条根迟早得断,所以他虽然有些心疼自己的二儿子,分家产的时候还是按照老传统,房子留给老大和老三,老二家的只有米面粮油。
苏家现在有三个孙子,老大房里两个,老三房里一个,老三家的还怀着孕。家里头一共就五间厦房,两个儿子、三个孙子分正合适,他答应替二儿子向队里申请房屋地基,已经是腆着老脸去求人了。
甚至他担心二儿子以后没有人养老,还答应他们两个去世以后会留给老二一间房,这么仁至义尽,她们母女居然还嫌不够?
果然是个喂不熟的白眼狼。
“爹,青青哪敢啊!”苏东民一边扶着自己的舅舅下炕,一边替闺女辩解:“你又不是不知道,青青从小就老实。”
老实?老实人能选在这个时候闹事吗?她就是觉得分了家,长辈都压不住她了,才敢这么嚣张吧?
碍于有外人,苏爷爷也不好对儿子讲自己孙女的坏话,只是哼了一声,“但愿如此。”
主屋的门打开,一见有人出来,王红琴哭得声音就更大了:“天啊,谁快来把我给收了吧!我这苦命的儿子被人这么欺负,还有没有人管啊!”
苏东兵喝得有点上头了,看着自家婆娘一直在哭嚎,有点不耐烦:“你能不能省点心,爹娘舅舅都在呢,有啥话痛快说,非得让大家都喝不痛快你才满意?”
“苏东兵!”王红琴牙齿咬得咯咯响:“你就知道说我!你过来看看你儿子,都被你那个好侄女打成什么样了,还惦记喝酒!”
“老大家的,还不赶紧把眼泪收一收!”这么多外人围观自己的大儿媳撒泼,苏爷爷脸上也有点挂不住:“就算是有天大的事情,队长和书记都在这,咱们还不能给你做主吗?”
“是啊,苏家大嫂,你看这么晚,邻居都睡了,你再这么闹腾,不怕左邻右舍找你讨说法吗?”队长苏良平是部队复员回来,被大家推举做生产队长的,他说的话,比苏家老大更有威慑力:“擦把眼泪,有什么委屈和我说不行吗?”
“队长!”王红琴像是找到了靠山,哭声一下子就停了。她站起身拍拍土,把儿子推到苏良平跟前:“我们家孩子被打傻了,现在连话都不会说了!”
“什么?”
苏奶奶一双小脚跑不快,跌跌撞撞地走下了台阶,把双眼无神的孙子接过来左看右看,从头到脚地揉捏,企图让孙子醒醒神。
“三蛋,你怎么了,别吓奶奶啊!”
苏青青看着眼前这出凄惨的乡村伦理苦情剧,嘴角忍不住上翘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