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玄一时无法尽数记下,也不贪多,日记一经,默诵不止,此后十数日,连舱门都未出,除一日两餐,便是默诵经文,疯道人见幼徒如此,大是欣慰,也不干涉叨扰,每日讲完,便自去甲板喝酒吹风。
这日到了扬州,早有总舵帮众迎候,疯道人与诸人道别,准备携徒返回翠微山,这时,两骑风一般奔至近前,来骑跌落马下,大呼道:“乌护法,找到徐舵主了。”
“可是润州分舵的徐舵主,”疯道人停下脚步问道。
“正是,徐舵主月前跟踪一艘船一路南下,正月里却失了联系,阖帮遍寻不着,”乌东临答道。
“乌护法,徐舵主已遇难,船沉在洞庭湖,这几日地方渔夫发现几具尸体,其中一位正是徐舵主,地方官府现场查看后发现船被凿沉,整船兄弟皆被利器一剑毙命,无一幸免,伤口均在眉心。”
“乌护法,天南、浙南等分舵传回消息,海沙帮、金刀门等大小数十门派返程途中遭袭,死伤甚重,几派掌门帮主均遇难,奇怪的是,刺客不惜代价,均直袭掌门,使的均是藏剑山庄的剑法,”另一人急急禀报道。
疯道人闻言,皱眉思忖良久,“徐舵主不过是跟踪寻人,必不会主动挑衅动手,以漕帮阖船人的身手,能凿船杀人不留动静,来人必是武功高绝,剑刺眉心,正是藏剑山庄的击剑诀,这江湖,不太平啊”。
“告辞了,”疯道人自洞庭回返后,已心灰意冷,想到徐舵主遭遇,须弥山发生的一切,已想明白设局人的用意,这是调虎离山,故意以计支开自己,嫁祸藏剑山庄,对方竟熟知自己的底细,用绿绮之事引开自己,除柳老儿,便只有观星台的萧老鬼了,是谁已不重要,拉着青玄,上马便走。
师徒二人并不匆忙赶路,走走停停,遇店就停,疯道人终日醉酒,青玄默默伺候左右,每晚虽习练无门,却仍诵经不辍。
三天的路程走了十来天,才堪堪赶到翠微山麓,师徒二人牵着马,沿小路上山,遥见破落道观门口停拴着一匹马。
青玄快走几步,赶到道观前,只见那破败的匾额上书“听松阁”三个大字,油漆早已剥落,说不出的萧索破败,那马儿也未系缰,自顾寻些枯草悠哉的吃着。
道观无门,破败的案几旁蜷缩着一人,面朝破壁,背对观门,裹着脏兮兮的灰布棉衣,瑟瑟发抖。
“谁,谁在那儿?”青玄清喝一声,对方并未回应,青玄回头看了看疯道人,见师父点头,便用随身刀鞘捅了捅那人,见那人仍无反应,壮起胆子,上前将之翻转过来,竟是个女子,待将散乱长发拨开,大惊失色,“阿姊,阿姊,”来人竟是青玄长姐李青鸾。
疯道人快走几步上前,搭脉一听,“癫儿,莫急,你长姊是劳累过度,感染风寒所致,你去后院搬些柴禾,将她挪到卧房,为师去找些吃食。”
青玄费力的将长姊背到卧房,将木板上的灰尘掸干净,从破柜子中找出几张棉絮垫上,而后搬柴生火,打了几桶井水,烧开后喂到青鸾嘴边。
约莫一个时辰,疯道人赶回,提了两只野鸡,用长袍裹了一捧野菜草药,“你去杀鸡熬汤,为师去置些汤药。”
将鸡汤及草药喂下,青玄加了几根柴禾,才跟师父分吃了一只鸡,疯道人紧了紧衣领,在地上铺了些干草,和衣而卧,这听松阁只余一间主殿,一间客房,其余年久失修,早已倒塌多时,熬到半夜,青玄添了添柴,伏在床边,打起瞌睡。
“杀、杀,大哥,阿爹,杀、杀,”梦中的青鸾不停呓语,青玄一个激灵,只听阿姊不停呼喊的杀、杀,难道家里有变?青玄睡意全无,轻轻摇了摇阿姊,“阿姊,你醒醒,”入手一片湿腻,青鸾浑身冷汗。
青玄赶忙用衣袖搽了搽,将剩余药热了热,喂了下去,片刻,青鸾艰难的睁开眼,见趟在一张破床上,抬了抬头,却怎么也起不了身。
“阿姊,阿姊,我是阿玄啊。”
“小弟,小弟,是你吗?”青鸾眨了眨眼,定睛一看,眼前这小道士不是青玄又是谁?
“小弟,”青鸾一声小弟喊出口,早已泣不成声。
“发生什么事?阿姊,你先别哭,发生什么事了?”青玄焦急万分,一股不祥之感油然生出。
“阿爹、大哥,咱敕勒的族人,十万铁衣军,尽数战死啦,”青鸾说完边嘤嘤哭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