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左名都,竹西佳处,除夕之夜,爆竹辞旧岁,桃符贺新春。
“癫儿,我们入城吃杯酒去,”扬州城北,疯道人抬头看了看城门上的两个古朴的大字,轻磕马腹,走入城中。
约莫一个时辰,师徒二人便行到瘦西湖畔一座大宅门前,疯道人吩咐青玄下马敲门,自顾自坐在马上喝酒。
大宅内一个精壮汉子推开大门,朝疯道人拱手道:“不知是道上哪位兄弟除夕之夜到访,请告示名姓,在下好禀明帮主。”
“翠微山疯道人携弟子到访,还请小哥通禀一声。”
“仙长稍后,”汉子哐的关上门,进内堂通报而去。
片刻工夫,门内脚步纷至沓来,大门从中敞开,一锦袍中年人当先行来,后面跟着数十位精壮,皆锦帽貂裘,腰悬利刃,一路小跑到疯道人马前,拱手作揖,“我道是哪位故人,洪天波携漕帮众人见过大公子。”
“公子二字切莫再提,贫道单号疯字,这是我徒癫小道。”
“见过疯…癫…两位仙长,”洪天波及漕帮诸人听闻这师徒二人的道号,均腹诽不已,这是什么称号,师父叫疯道人,徒弟叫癫道人?年轻点的帮众,想笑又不敢,脸憋的通红。
“外面冷的紧,公子,进去吃杯热酒吧,”洪天波伸手做请。
疯道人也不客道,当先入内,只见桌上酒肉皆备。
“大公子,今儿个是除夕,各分舵兄弟正喝着酒呢,请上座,”洪天波把疯道人师徒让到上首,转头吩咐帮众,一时海陆珍馐轮换,添酒回灯重开宴。
“诸位兄弟,除夕之夜,漕帮迎来了一位贵客,这位仙长便是我常向你们说起的大公子,也是咱漕帮的恩公,没有大公子昔日援手,便不会有漕帮的今天,我们一起敬恩公。”
“敬恩公。”
“洪帮主,不必客气,”疯道人起身,碗中酒一饮而尽。
“大公子,待我向您引见帮中诸位兄弟,左手是我帮两护法,四长老,右手诸位乃我帮十一位分舵主,今年除夕,唯有京师梅舵主及润州徐舵主尚未回返,想是有事耽搁,未及赶回总舵交接。”
“贫道与小徒正是从京中赶来,京中或许有变,贵帮梅舵主必是有事耽搁了,洪帮主,我拜托您的事,是否有眉目了?”
“喝酒喝酒,大公子,我敬您,”洪帮主并不搭话,只频频举杯,疯道人闻言,眉间微皱,却也酒到杯干,不再言语。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洪天波吩咐帮中长老妥善安置青玄,便将疯道人让到书房喝茶,疯道人满腹心事,不置可否。
待两人在书房坐定,洪天波遣散侍从,紧闭房门,收起席间的谈笑晏晏的做派,从暗格中拿出一件物事,双手递与疯道人,“大公子,席间人多眼杂,您交待漕帮的事,老洪一日不敢忘却,三个月之前,本帮润州分舵传来消息,我接报后,吩咐帮中兄弟遍寻江湖,却未能寻到公子踪迹,因此未能及时通报,润州分舵的兄弟跟进两月,却在腊月中旬失去了联系,老洪担心席间人多口杂,若言明徐舵主失去联系,恐引起惊慌,故此刻方才回禀公子。”
“洪帮主情意,贫道铭记于心,这十年,贫道皆在关外,是以洪帮主寻我不着。”疯道人接过手中物事,是四块薄木板连成的信函,漕帮多混迹江河,为防信函受潮淋水,皆采用木板,用利器刻字传讯。
展开四块木板,第一块上却是一副画,从衣着上看,画中一位老者带着一名女子,数名仆人,乘船从扬州南下,另三块木板分别刻着“途径润州,谒金山寺、北固山,背影身形甚似;途径扬州,谒大明寺,与老者争执,武技不低;途径常州,谒天宁寺,隐见真容,大船南去,终点不明。”
疯道人双眼紧盯着画中女子,虽只刻着寥寥数笔线条,但从背影身形来看,极似朝思暮想的人,至于洪天波说些什么,却一字也未听见,双手颤抖的递还木片,拉着洪天波的手,用几近疯狂的语气喝道:“老洪,人呢,后来人呢?”
“大公子,过了常州,船只应该是一路南下,润州分舵派出一只快船,一路尾随,徐舵主功夫了得,知兹事体大,亲自压阵,怎奈数十天没有一丝消息传回,分舵帮众均十分担心,这也是席间不便明说的原因,以免帮中人心惶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