轿子颠颠地放在地上,卫莘一身粉红长裙坐在轿撵中,等着有人撩开车帘扶她下去。
年儿死了,陪嫁丫鬟是从府里那些丫鬟中新提上来的,莫说熟悉,卫莘连她的脸都没来得及记住。
揉着酸疼的腰,她屏气凝神地听着轿子外边的动静。
“太子妃娘娘身子不适正召了医官看着,等娘娘身子舒服些了自然就会过来。”
“如此,不知可否让我家姑娘先下了轿子,误了时辰便不好了。”
“呵,”戚氏身边的一等丫鬟画眉捂着帕子讥讽,
“一个送来做妾的也配挑什么良辰吉时?不怕折了自个儿的寿。”
平常人家纳妾确实不用看良辰吉日,想纳了,一顶轿子抬进门就是,不过皇家规矩森严,就算是纳个小小的良娣都得算好日子时辰,否则怕冲撞了宫里的贵人。
这么简单的道理卫莘都懂,太子妃又怎么会不懂。
画眉话音刚落,正好见完医官过来的太子妃戚氏厉声呵斥道,
“画眉!你好大的胆子,什么时候竟学会了这般伶俐的口舌!”
说完,急忙对身边一齐来的姬谆欠身道,
“都怪臣妾这不争气的身子骨,底下丫鬟养成了这般无法无天的性子,竟都未察觉,咳咳,臣妾身为太子妃却不能替殿下管束下人,是臣妾没用,咳咳,咳咳咳。”
戚氏边说边咳嗽,一副虚弱至极的模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引到了自己身上,一时间忘了轿子里的人才该是这场戏的主角。
卫莘透过马车上窗帘的缝隙隐隐约约看见了戚氏的样貌,虽说以貌取人不对,但戚氏头上的胎记实在太明显,就算用花钿遮着也没法挡住那么一大块黑色印记。
戚氏身边站着的是三日里只闻其声不见其人的太子殿下,卫莘还没见过他在东宫里的样子。
这里的他和宫外的他几乎不能说是同一个人,却更像她三年里刻画出来的越国太子,一身黑底金蟒的外衫,腰上别着浑身通透的玉佩,也不是之前带的那一只。
下颌微微抬起,看人的时候有些倨傲和高高在上,叫人油然而生敬畏之感。
如果说,宫里的姬谆是皇天贵胄,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下的太子殿下,那么宫外的姬谆更像是官宦人家与仕途无忧,志在游遍山水的嫡次子。
卫莘更喜欢宫外的姬谆,但她明白眼前这个人,才是他一生都将维持下去的模样,从东宫之主到下一任越国皇帝,是动辄要人性命,举手抬足间便能搅动一方风云的越国太子谆。
姬谆百无聊赖地看完戚氏翻来倒去没甚差别的表演,余光掠过她干巴的眼角,像才想起什么事情似的,吩咐道,
“去接淳良娣下来罢。”
卫莘才得以从狭小的马车厢里离开。
纳妾没有掀盖头这一流程,被纳的女子自然也无须用盖头挡着脸,故而卫莘刚从马车中出来,一张美艳过了头的脸便显露于众人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