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怕都喝多了吧,胡言乱语什么呢。”江徐清静观李绥绥神色,见得那双秀致美目渐眯成狭长状,危险似极具穿透力的刀锋,他才不疾不徐晃手阻停一众声音,接着又对她道,“公主所言极是,新郎这会确实不宜饮酒过度,我们说话不及您有分量,不如劳烦公主好好劝慰一番。”
他说完,便转身对着诸位伴郎扬了扬下巴,众人面面相觑,暗暗挤眉弄眼,下一刻竟极有默契向李绥绥作揖告退:“那新郎就交给公主了,我们先去帮忙招呼客人。”
李绥绥眉头一皱:“你们……”
“让公主费心了。”江徐清又是一个长揖,末了,飞快推着一干人等往回撤,嘴里还大声念叨,“都听公主的话啊,赶紧去做正事,把客人都招呼周全喽……”
见他们当真撇下蓟无忧一溜烟无影踪,李绥绥无语至极,交给她算怎么回事,这些个混账分明就是故意的,就目下他喝成这样,倘若叫人撞见他们独处这僻静之地,传至新娘耳中,还不知膈应成什么样。
她瞥了眼迷醉不清直犯呆的蓟无忧,心一横,抬脚便另择方向而去。
“绥绥,你怎么走了……你别生气啊……”李绥绥大步流星迈出一丈外,蓟无忧才反应过来,蹒跚追出几步,却是头重脚轻晕眩欲倒,他不得不扶着廊柱小歇,呼吸深喘,伤感恳求着,“绥绥……你别跑,我晕得厉害,不成了……”
李绥绥脚步微滞,迟疑下,终是不忍将他独自抛在这里,她转身,面带薄怒不悦道:“酒量不行还喝这么多!你今日是没胡闹够么!”
蓟无忧见她停下,甫慢慢缓上一口气,神思恍惚凝着她,她今日依然很漂亮,黑羽鹤氅配上单肩一团掐金丝鸾鸟朝凤,委实艳绝,可她不看他,只侧目看着天色,冷冷又说一句:“我不想骂你,你赶紧去前院,别让人找!也别错过大礼吉时。”
“找就找吧……”蓟无忧低声喃喃着,“我就想问你,你把那些东西全退回来,是何意……”
见他问这个,李绥绥神情渐渐缓和,却又硬起心肠冷言:“从前与你周旋,只是为拿捏你大哥,又图你出手大方随叫随到,可现在,已无必要,那些东西我亦不想留,总归是一大笔银子,退了比扔了好,你要觉得面子过不去,便该吸取教训,以后遇见我这样的女人,要学会远远躲着。”
“怎么躲……”蓟无忧眸中多了一抹哀色,眼眶随之烫红,他慢慢挪动脚步向她靠近,“我……这样喜欢你,怎么可能躲着你……”
李绥绥嗤笑道:“我本早已嫁人,你如今亦要娶妻,还说喜欢不觉黏糊?倘若蓟二公子稀罕这副皮囊,那么下辈子请早吧。”
蓟无忧闻言,莫名觉得心烦气躁,可他何时对李绥绥不耐烦过,他视她的话如圣旨,她让他往东绝不往西,从来都是惟命是从、上勤下顺。
他深深吸着气,勉力强压心底的焦躁,轻声道:“我是不知道你嫁人了么……我在乎过吗?”
可看着那眉、那眼,那寤寐求之的女子,浑身散着拒他千里的疏离冷漠,他的心疼痛如绞、又急如着火般迫切想靠近她。
他狠狠咬破唇,却再难以维持平静,终是借着酒劲语无伦次道:“我喜欢你几年……名不正言不顺的喜欢了你几年,秦恪待你怎样……我都只有看着,我没资格插手你们的事,我甚至不能吃他的醋,我都退让卑微至此了……”
他胸膛起伏如潮,以至于视线跟着模糊,声线骤然跌降:“你告诉我……我还在乎什么?”
当李绥绥看着他抬臂仓惶抹向眼睛时,浑身猝然一僵。
纵然之前与秦恪玩笑,说要把人骂哭,骂得避她若浼,可目下她甚至还没说重话,他已如此,她极不自在训斥道:“娶个媳妇,你哭什么,有点出息不行!”
“反正你们都觉得我没出息……”蓟无忧蓦地捏住她氅袖,目色迷茫,痴痴垂望着她,水光在赤红中暗涌,他呼吸急促,语意一转,轻柔哄着,“可是绥绥,我、我爱你啊,我们像从前那样就好,行不行……”
听到这句,李绥绥心内突突,急急扯回衣袖,恶声恶气道:“爱个屁!奶腥未退,今尚且游戏尘寰,你怎好意思言爱,赶紧准备去拜堂。”
她片刻不想留,转身便走,袖子再次被蓟无忧死死拽住,他跌跌撞撞,努力紧随,亦是扬声低吼一句:“拜什么劳什子堂,我就不去……”
李绥绥绷着脸,拖着袖摆生硬狠扯,袖子还没能夺回,蓟无忧却被她力道一带,整个人犹如失去重心朝她身上踉跄跌去,李绥绥额头顿生冷汗,抬手便推向他发软的身躯,失声厉喝:“你给我站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