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雪将歇,尚且还残存着几缕飞絮。

    崎岖的山麓间,一道头戴斗笠、身披蓑衣的人影撑着木棍费劲地行走在积雪的山路上,不知不觉中就在身后留下了一排又一排的黑色脚印。

    山坳里的山路极其难走,雪层堆积到了膝盖,每走一步都要费力地将脚提出,再小心翼翼地借力搭在积雪上,抽出陷在雪地里的另一条腿......如此重复无数次,每走几步路就要停下歇息一会儿,直到终于走出了这片低洼地。

    过了低洼地的道路终于看起来好了一些,司命驻足在明显有被清理疏通过的宽阔大道前,低头看着道路上还算有几分条理的脚印和车轴印,沉思了许久。

    所以……应该往哪边走?

    如果说要以一个合理的身份去往乔瑜的身边,那么混在因雪灾而无家可归的流民堆里反而会更容易些。可若仅仅只是想要回到元京,那么或许逆着这些脚印和车轴印就不用再受这劳什子的跋涉之苦。

    乔瑜......

    司命皱起了眉头。

    那个人每年冬日的时候眼睛都会不舒服,今年的元京这样冷,也不知道在如此难捱的情况下,她的眼疾究竟有没有再度复发?往年好好将养着尚且还是那副不上不下的样子,更遑论接下来的日子只会更加清苦。

    一想到乔瑜那常年小病不断的身体,司命便觉得有几分忧虑。

    如今仙界命轮破碎,尚且还在缓慢地修复当中,在这期间内,小世界里发生任何意料之外的事都是有可能的,也不知道接下来会是怎样的走向......

    罢了,走一步算一步吧。

    司命在原地伫立许久,在考虑到了两种选择各自的利弊后,还是决定采取最为稳妥的办法。

    于是,他迈开腿,坚定地沿着车轴和脚印前往的方向走去。

    遥远的元京内,乔瑜似有所感一般望向了天际。

    这几日里她谨遵医嘱按时用药,眼睛总算是好了一些,虽然还是看不太清楚,但比起先前的一片漆黑来说,眼前只能算是蒙上了一层模模糊糊的影子,想来再过一段时间应当就能彻底看清东西了。

    潇湘馆内可供活动的院落并不多,乔瑜一直以来客居的湘竹居地处整个潇湘馆内最为偏僻的角落,与其他质子的院落更是相隔甚远。

    自从结束三年的伴读生涯以后,原本就刻意降低存在感的乔瑜就越发地深居简出了起来。早年间还常常会有同样身处在潇湘馆的质子们前来找她麻烦,时间一长后,乔瑜这如同缩头乌龟一般的行为也让那些质子们更觉苦闷——

    这仿佛一拳头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便是明面上的欺负也成了不痛不痒的事,偏生还真不能对着人家做出些什么,这一言一行都被元国人监视着,若真行了那出阁的腌臜事,岂非又是招徕了笑话?

    又是两年后,兴许是年纪都大了点,这些质子们开始逐渐明白元国并非久留之地,就又笼络起了周遭一切可以笼络的关系,每日每夜殚精竭虑思考着该如何回到自己的国家,还真就很少有人会来乔瑜的湘竹居了。

    乔瑜也是乐得清闲。

    她并不像别国质子一样削尖了脑袋往外跑,反而每隔几日就会悠哉地漫步到兰亭院里侍弄花草,生活作息规律到门口守卫的禁军们都瞠目结舌。

    清晨时分,乔瑜就已经拄着盲棍缓慢地挪到了兰亭院,像以往一样穿梭在堆砌着白雪的树林花木间。

    今日有些不太一样,在环绕着周遭走走停停后,才发现这院子里多了一些以前从来都不会出现的东西。